三、遙不可及的距離。
很久以前,他曾經在某本已經淡忘內容的書籍上看見一句讓他印象深刻的話。
──「為了心愛的人,你是否能夠犧牲生命?」
還記得,那時的他對這句話是報以嗤之以鼻的態度,覺得做到這種地步的人未免太過任性。
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該想想剩下的人會有多麼難過、多麼不捨。
可是真正在面對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理論不過就是理論而已。
錯開的距離,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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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是異母哥哥替身之時,他不知道濃烈到幾乎要將他淹沒的情緒是驚愕還是疑惑,可是他卻能清楚地明白,當中絕對沒有參雜著絲毫的喜悅。
他總是渴望著夏碎能夠回到雪野,不只是因為他對他產生了悖德的情感希望能夠待在他的身邊,更是因為他不願見到他成為任何一人的替身。
就算是藥師寺一族的直系血緣,他也不應該是任何人的替身。
夏碎的命就只會是他的,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的傷亡不該牽連到他身上,就如同他和父親從來都不會因為大姨替他擋去死劫身亡感到喜悅一般。
他不懂為什麼夏碎跟大姨能這般的無怨無悔。
「哥,你不要當我的替身了,好不好?」
不只一次地以哀求的語氣對著夏碎開口,然而得到的都是千篇一律地拒絕。
到最後他也只能放棄說服,繼續陪在對方的身邊照料他的身體,然後對自己的安危更加的小心翼翼。
他害怕若還有下一次的轉移,他將會真的與他訣別──他不願獨活,卻也無法捨棄那人拼死保住的性命,最終只能苟延殘喘的活著,直到死亡讓他們重聚。
他不願接受這份煎熬,不希望夏碎會有絲毫失去生命的機會,所以在面對異界召喚之物開出的條件時,他不存在絲毫的猶豫。
「為什麼你願意為那個人做到這種地步呢,明明性命才是一個人最重要的東西不是嗎?」
混沌的黑影語氣參雜了疑惑不解,這是他頭一次面對這麼果決的召喚者。
同樣也在思考這問題的千冬歲不由自主的勾起了苦笑。
為他人犧牲生命什麼的,不是一直以來都覺得蠢死了嗎?
──可是那個人,是夏碎啊。
因為是他的世界他的信仰他最重要的人,因為他是藥師寺夏碎,所以只要他能安好,他什麼都可以不要。
其他人的難過什麼的他都已經不在乎了,接替雪野家主位置什麼的也不重要了,自己生命什麼地與他的安危放在同一個天平上,傾斜的角度透漏了一切的訊息。
反正夏碎也不愛他,這樣就算自己離開,他也不會太難過。
不論他是基於什麼原因當他的替身都無所謂,從這一刻起,他可以自由了。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不是嗎?
「歲、歲……」
看著抱著自己冰冷遺骸哭泣呢喃的異母兄長,千冬歲無法喝止眼淚滑落臉頰。
明明不愛他的,明明覺得他可有可無的,不是嗎?
為什麼直到他死了之後才肯告訴他愛他?為什麼直到他再也無法回應後才在後悔沒有表明心意?
為什麼直到他們的距離變得更加地遙不可及,才在後悔所有的一切?
「夏碎哥、夏碎哥……」
從背後摟住哭泣的兄長,千冬歲卻悲哀的發現自己的手怎樣也無法接觸到那個人溫暖的身體。
如果早點知道他也愛他,那他定不會用如此偏激的方式來保他安好。
他知道被遺留下的人會有多痛,在他們被兩個家族劃開距離的時候就已經嘗盡思念卻無法相見的痛苦。
可是現在都已經來不可及。
他們再也無法交談、再也無法碰觸、再也沒有任何相守的機會。
生與死,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隔閡在他們之間的將不再是兄弟、性別、家族,而是無法橫越的、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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