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光。

25

藥師寺夏碎加入整個計畫之後，絲毫沒有拖慢進度。

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弄明白整個流程，夏碎在安置好千冬歲後就一點一點接手他的工作，千冬歲畢竟不是完全廢人，過程中沒少幫忙講解，很大程度地幫忙他吸收。縱然夏碎的記憶沒有完全想起來，但那絲毫不影響他跟千冬歲的默契，加上他雖然不算精通商業領域，過去的摸索卻沒有徹底忘記，不過兩三天的時間就把整個流程摸個通透，其他人是一點協助都不需要提供了。

工作被完全搶走的千冬歲只負責吃和睡，雖然夏碎不會阻止他在工作的時候跟過來，但到了十點絕對會準時把他趕上床。剛開始千冬歲還會抗議個一兩句，但在夏碎的微笑之下，那點小聲音很快就會自己消失了。

夏碎總是忍不住在那時候抓著千冬歲親吻。

喜歡的感覺不會因為記憶消失而完全消失，卻會隨著恢復記憶而逐漸加深，每天和千冬歲多相處一點、在對話中或夢境中多想起一點，夏碎只覺得對千冬歲的感情就增加一些，或許是過去的分開帶來的影響，現在的他是恨不得二十四小時和千冬歲都待在一起。

「你們已經二十四小時都黏在一起了好嗎。」

冰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夏碎笑起來，仔細地把公文收起來，他對著人微微笑，「嫉妒不是好行為哦，冰炎。」

被嘲笑的人嗤了聲。

夏碎忍不住笑得更高興了。

雖然在千冬歲的事情上冰炎出了不少力，小心眼的人仍舊對他隱瞞的行為感到很不爽，尤其是他放任千冬歲消沉那麼久卻到最後才告訴他，完全不管這是戀人要求的人把帳全都算到他身上，落井下石什麼得自然做得不亦樂乎。

「不過，確實還是要謝謝你。」很認真地看著自家好友，夏碎這回的微笑不帶半分促狹，他是真的很認真地這樣告訴他：「這次要是沒有你，我能不能活到現在還很難說。」

多半不是很常接受來自夏碎的這樣認真的道謝，冰炎一時間有點愣，回神之後又是沒好氣：「說這什麼廢話。」

夏碎無奈地搖頭。

以朋友的立場來看，這確實是廢話。

「話說，你們現在知道那群瘋子這樣窮追猛打的原因了嗎？」

「不知道，不過我現在也不怎麼想知道了。」夏碎微微笑，「反正只要讓他們再也翻不了身，什麼原因其實都無所謂了。」

冰炎覺得這是這陣子的夏碎說得最有道理的一句話了。

簡單地打過招呼後，冰炎拿著自己的東西離開空間，留下來的夏碎吁了口氣，他晃動滑鼠解除電腦的螢幕保護程式，連續輸入三道密碼──千冬歲懂程式，夏碎卻是要比他更在行一些，修改電腦系統也只是分分鐘的事情。

一進入主畫面，他的電腦就跑出訊息提示音。

夏碎瞇起眼睛。

千冬歲確實是被車禍嚇到，那個日本集團事實上沒有他想得那麼驚人，他們的計畫也一直都很順利，夏碎加入時已經到了快要收網的時候，那個日本集團只是在垂死掙扎。經過短暫的衡量後，夏碎主動和集團方搭上線，而這次的邀請是他聯繫上對方的這麼多天以來的第一份。

夏碎微笑著幫自己的電腦做了必要的保護動作，通過了視訊要求。

不過幾秒鐘的功夫，螢幕上出現他估計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男人。

和之前意氣風發的時候相比，男人的模樣要憔悴很多，臉上布滿鬍渣，帥氣的臉變得相當恐怖，在看見夏碎微笑的臉龐，男人的表情瞬間猙獰起來，他用力地往估計要價不斐的桌子垂下去，電腦跟著晃動。

夏碎瞇起眼睛，「如果您特意和我聯繫就是要跟我發脾氣，那我想也不用談了吧。」

『你──』男人用日文飆了串流利的髒話，以他這個年紀來說相當驚奇，『我是你的父親！』

「我不是你的兒子。」夏碎用日文打斷他，「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

男人冷笑起來，『血緣是不能否定的，孩子。』

夏碎冷著臉，「你到底是要來說什麼的？」

男人的表情一秒又變得猙獰，他的江山只剩下斷垣殘壁，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這個幾乎被他遺忘的私生子害的──還有他身邊那個小兔崽子，『我還是那句話，分手。』

「作夢去吧。」

『你跟他是不可能的……』男人瞇起眼睛，這是夏碎的習慣動作，很顯然地男人也有這個習慣，『你真的知道和你交往的雪野千冬歲是誰嗎？你真的能確定他是誰嗎？』

夏碎的臉色瞬間變了。

『難道你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我要大費周章地拆散你們？』

「不就是因為你閒著無聊？」

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到房間裡來的千冬歲冷笑地接過話，他的臉色要比以前好看很多，縱然還是有些蒼白憔悴，但養好明顯只是時間問題。

回過神來的夏碎轉過頭，對他千冬歲微笑地招招手。

乖乖過去的人神色軟了三分，可在對上男人的視線，他的神情又只剩下倨傲，「你知道你現在為什麼會搞成這樣嗎？就是因為你蠢。莫名其妙干涉陌生人的人生做什麼，夏碎哥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不用打著什麼父親的名號，更不可能去維護你爛到不行的名聲。」

『……可惜的是，血緣是永遠無法否認。』陰狠地等著眼前的人，男人的眼睛布滿血絲，『你們以為你們只是孤兒？沒有關係？難道你們從來沒有想過，你們怎麼會長得這麼相像？』

夏碎和千冬歲的表情一僵。

男人張狂地笑起來，『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拆散你們？因為你們兩個不但是噁心的同性戀，還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你們兩個的媽都是我的女人！悖德的感情不會走得多遠，更何況還是兄弟！光是跟你們隔著螢幕面對面我就覺得噁心！要不是因為你們搞不倫，以為我會閒著沒事阻撓你們嗎！』

夏碎冷著臉直接拆了網路線。

空氣一瞬間凝滯下來，千冬歲一時間有種不敢直視夏碎的感覺，他的腦袋整個是空白的，那句同父異母在腦海中打轉，可在夏碎的手抓住他手腕的瞬間，他忽然就整個冷靜下來了。

他低下頭看著夏碎，他看見一雙只有自己印著的眼睛。

「歲？」

「夏碎哥，我沒事。」對著人笑起來，千冬歲伸手碰碰他的臉，「……你呢？」

伸手按著千冬歲的手，夏碎蹭了蹭，「只要你沒事，我也會沒事。」

千冬歲微微笑，「……那個人說的，會是真的嗎？」

「真的又怎樣，假的又怎樣？」夏碎反問他：「你會因為這種關係就跟我分開嗎？」

怎麼可能會。

千冬歲的眼睛會說話，夏碎笑起來，「既然這樣，就不用管了吧。」

不要再在他們之間設下障礙，只要他們不去證實，那就永遠都什麼問題都沒有。

是與不是不過一句話、一張紙的問題。

除此之外，就什麼都不是。

26

公司最後還是毫無懸念地消失了。

在亞那的控制下，日本集團的資金被壟斷，作為最後掙扎的股票也被伊沐洛集團收購，終至完全被併吞。成為最大股東的亞那帶著殘破的企業大翻身，被壟斷的被掐住的全都被放開來，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大放血，整個集團煥然一新。

破產的集團負責人在長時間偵辦案件的警察抓了個人贓俱獲，販毒、販賣人口與軍火交易條條大罪直接把他收押，最後讓他定案的則是藥師寺夏碎的蓄意車禍以及好幾條的殺人未遂，那些證據有一大部分出自被千冬歲破解的檔案裡，最後落了個終身監禁的結果。

千冬歲表示大快人心。

在判決下來那天，夏碎和千冬歲並沒有去看他，但事後聽律師轉述，那個男人在最後突然冒出一句相當突兀的噁心，沒有人知道罵的到底是什麼。

夏碎和千冬歲笑而不語。

他們最後還是沒有去驗DNA。

倒不是他們怕這成為一個事實，只是同性戀對社會本來就是小眾，他們實在沒有必要再給自己增加麻煩，反正以目前的科技，兩個男人也生不出個蛋來，亂倫造成的基因問題直接被解決，剩下的就順其自然吧。

雪野千冬歲只知道，無論他跟藥師寺夏碎是不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他永遠都是他的家人。

也是他的愛人。

集團的瓦解似乎成為他們人生的一個小插曲，當所有事情塵埃落定後，夏碎和千冬歲的生活也逐漸回歸正軌，該補課的去補、該搬回家的也在收拾東西，唯一的不同是兩人斷掉的工讀最後在伊沐洛集團銜接起來，一個進程式小組，另一個進投資部門，亞那還託冰炎轉告一句，大學畢業之後會直接把兩個人轉為正職，要他們沒事不要亂跳槽。

薪水待遇什麼都好商量，有幹掉集團能力的大學生現在可沒有幾個啊。

投資小組早有和千冬歲合作的經驗，親身體驗對方手段的大人們並沒有仗勢年紀就侵凌小孩，至於換了組長的程序小組，他們到是需要一點工夫來適應換組長這件事，可大概是先前多少也有幫上千冬歲的忙，他們對新的空降頭頭並沒有想像中的排斥，在夏碎拿出實力說話之後，更是沒有人再有意見。

頂多是對兩人的能力有點感慨：「我原本以為老大你已經夠變態了，沒想到你男朋友更噁心。」

千冬歲聽著舊同事的抱怨，與有榮焉地勾起嘴角，他推推眼鏡，「夏碎哥第一次寫程式是在他國一的時候，國二之後就是靠這個在工作。」

原本只是說說的小工程師心情複雜，「……那他為什麼念歷史系？」

「有興趣自然就去念啊，夏碎哥都懂了幹嘛要再去聽同樣的東西。」

「……那你念個什麼經濟系啊？」

千冬歲聳聳肩，「那時候隨便選了個的，反正我不討厭商。」

小工程師不想說話。

收好東西的夏碎走來就看見自家同事一臉生無可戀，他忍不住勾起嘴角，應了聲千冬歲的夏碎哥後順手揉揉他的腦袋，夏碎這一陣子也不知道為什麼養成拍千冬歲腦袋的習慣，被摸頭的人先前還會抗議兩聲，但見人揉得依舊順手甚至喜歡，乾脆就放任他不管了。

無視新同事的面無表情，夏碎笑著問了句你們在聊什麼呢。

「……沒什麼啊哈哈。」完全不想和這時候的戀人團說話，小工程師乾笑擺手，「你們不是說晚上有約，就趕快走吧哈哈哈，老大們再見老大們慢走啊。」

千冬歲抽抽嘴角，「你有必要這樣嗎？」

「愛護自己人人有責。」小工程師嚴肅臉，「你們快走吧。」

「……知道了。」千冬歲撇撇嘴，「走啦。」

夏碎點點頭，「那我們就先走了。」

小工程師揮揮手，「老大們掰掰。」

千冬歲在轉身之時，依稀聽到對方笑著說了句要幸福啊。

他忍不住跟著微笑。

夏碎和千冬歲從來不會避諱在外頭牽手，就連在電梯裡也是握得緊緊的，彼此的溫度透過接觸的掌心互相傳遞，帶著安慰又讓人安心。千冬歲下意識握緊夏碎的手，他好心情地微微抬高腦袋看著電梯樓層數字持續下降，嘴角微微勾起都不自知。縱然不太清楚對方開心的原因，但看見自家戀人高興的小模樣，夏碎的心情也跟著變好，直勾勾地看著稍微被他養回來的小戀人，在電梯打開的瞬間，他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湊過去在他的臉頰上親一口

出現在電梯之後的高階主管：「……」

千冬歲滿臉通紅，「夏碎哥！」

得逞的藥師寺夏碎笑瞇瞇的。

這幾天的天氣有些怪異，時冷時熱的，今天就屬於稍涼的天氣。在踏出玻璃大門的時候下意識拉拉自己的外套，感覺到夏碎在幫自己整理領子，千冬歲乖乖地站著不動。

翻動衣領的時候注意到千冬歲不離身的御守，夏碎的嘴角彎了彎。

「好了。」

千冬歲重新握住夏碎的手。

和冰炎與褚冥漾約好的餐廳離這裡不遠，兩人不打算搭乘交通工作，在工作之後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是一種不同的享受，偶爾經過的人在注意到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會投以或祝福或厭惡的眼光，夏碎和千冬歲權當作沒看見，在遇到了那麼多事情後，他們學到得最深刻的事情，便是無論如何都不要因為任何事情放開對方的手。

好不容易握住了，怎麼能鬆開呢。

「夏碎哥，我們暑假回孤兒院去看看吧。」千冬歲瞥了眼夏碎一眼，他微微笑，為了擋住稍嫌妖異的眼睛，他直到現在還是戴著那副可以擋住眼睛的眼鏡，「我有點想念院長媽媽。」

「好啊。」事實上也想要回去看看，這次靠著對方少走很多彎路的夏碎點點頭，「歲想去哪裡，我都會陪你去。」

千冬歲的嘴角又上揚了些。

夏碎忍不住把他的手握得更緊一些。

重新戴回兩人手上的、他們很久以前就買下來的對戒，在握在一起的手上閃閃發光。

那對戒指在藥師寺夏碎失憶的時候被迫摘下來，一直被雪野千冬歲珍而重之地收著，在夏碎正式搬回家的那天，他們像當年交換戒指那樣珍惜地又一次將銀色的指環套在彼此的手上。

這次的他們說好，永遠永遠都不會鬆開。

就算是地獄也會一起前進。

──《全文完》

－－－

從2014/03/04開到現在的坑終於填完了！！！我填完了！！！

真的很謝謝大家包容這篇又狗血又雷又坑超久的夏千，如果閱讀到這裡的妳是從我三年前追的現在的話（。

當初認真地想要填完這個坑是因為蟻窩要關起來了，雖然那裡跟這裡都有著我很多的黑歷史，但不否認，就算我想要關掉他，我還是會覺得很捨不得。
因為知道蟻窩要休息的事情，我才會發憤圖強地想要填完它，雖然蟻窩在最後不知道為什麼給我提前好多天休息了........（當中的辛酸有誰知（怪誰（。）
但我終究還是很對得起自己（？）地寫完了，我自認為自己已經做到目前為止能對它做得最完美的結束，雖然我自己感覺也有很多有待改進的地方，不過目前的我是真的不想改了（乾笑

就請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合掌
當然，有任何覺得不爽或想跟我說的不用擔心，我對這篇很有自知之明，可以放心大膽地告訴我！
啊還有，我在文章裡面不管是商業還是程式都沒有太多的專業知識，只是建立在原本的架構下不得不持續下去（這是三年前的我的鍋）要是有專業知識又強悍地看完的人，不妨告訴我裡面到底有多少BUG XDDD

另外還想說一下很難在本文帶到的小設定：

1.夏千真的是兄弟。
這個是改版之後才有的想法，我很努力地給狗血劇一個合理的解釋，而我所能想到的就是這個了（爆笑）
被我寫得很莫名其妙的夏碎老爸追這麼遠就是意外發現他的兩個私生子竟然搞在一起，只是最後直接讓自己GG就是了（我知道很鳥，但千冬歲必勝（？？？？
夏碎是媽媽難產死掉，直接被送到孤兒院，千冬歲則是有跟媽媽相處到三四歲左右，後來千的媽媽病逝，千冬歲就被扔進孤兒院裡。
兩個媽媽都是被渣男騙的啦。

2.冰漾夏千萊認識的過程
夏千在孤兒院裡一起長大，萊恩則是跟千冬歲在國小認識，兩個人同班很多年所以很熟。
萊恩不是日本人，但因為家裡關係在日本長大，後來跟千冬歲一起到台灣念書，在正文的時候去英國留學，在那邊認識莉莉亞，回國之後一直都有在聯繫。
冰漾夏千跟喵喵是建立在高中的教育旅行上，千冬歲和夏碎、萊恩參加學校舉辦的台灣教育旅行而和褚冥漾與冰炎認識，後來換他們來日本參觀學校體驗的時候，恰好又碰在一起，才真正交換聯絡方式。

3.冰漾的關係
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情侶（爆
總之冰炎在本篇裡面就是一直在追漾漾，可惜在結束之前還是追不到，我只是想平衡一下那麼多文只給夏千一個側臉的憤怒：）
至於他們再後來有沒有在一起.......自己腦補囉呵呵（幹
 

大概就是這樣，想到可能會再補啦（大概
不過基本上，《宛如初見》就這樣完結啦。估計不會有番外，我會死。估計不會再改，我也會死。
但夏碎跟千冬歲接下來的路肯定會握著彼此的手，很好很好地走下去。
 

2017/0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