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光。

＊大家如果在看的時候有發現錯字拜託要跟我說QQ怕校稿校不出來

04

小孩的尖叫聲劃破速食店的吵鬧。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張佳樂差點打翻飲料，不由自主地聳了下，他下意識看過去，那是個看起來也不知道一歲沒有的小屁孩，又哭又叫的簡直是一級噪音危害，抱著他的媽媽大概是個新手，表情看上去有點尷尬。

張佳樂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轉過頭去對上孫哲平的目光，手心底下的心臟快了兩拍。

那是一張有些陰沉的臉。

張佳樂想不起來已經有多久沒看到孫哲平這樣的表情──自從第五賽季之後？還是更久？

在比賽因為重大錯誤而失利的時候、在孫哲平的手傷爆發出來的時候，只有當那些重大的時間，張佳樂才會在對方的臉上看見這樣的表情。

「……好像……沒什麼變化？」

孫哲平的臉瞬間又沉了沉，他用力地抓了抓頭，別開視線，「……好像。」

張佳樂試圖揚起嘴角，然而那不是個太成功的笑，「欸，你要拿我做實驗，至少也先給我一點心理準備吧？突然聽到真的會嚇到──」

「反正都沒有效果。」

孫哲平直接打斷，聲音有種說不出來的僵硬。

張佳樂瞬間也就不說話了。

「……我去下廁所。」

「……嗯。」

放下擱置在腿上的書包，張佳樂起身，他的腳步有些快，幾乎是在確定洗手間位置的狀況下狂奔過去。推開洗手間的門，裡頭半個人都沒有，張佳樂靠在磁磚蹲下身，他的手擋著臉，從指縫中露出來的部分透著幾分紅色。

張佳樂，我喜歡你。

孫哲平鏗鏘有力的聲音還回盪在耳際。

張佳樂，我喜歡你。

「靠……」

完蛋了。真的完蛋了。

張佳樂深吸口氣，他輕輕地鬆開手，映在眼中屬於職業選手那雙應該要穩定的手卻在發抖。

原來還是會害怕的。

……原本差點就要真的忘記的。

「但是見鬼的真的可以忘記……」

張佳樂又一次深呼吸。

他其實──

「欸、你怎麼了？」

猛地響起的問候讓張佳樂瞬間一愣，抬頭才發現有人推開洗手間的門，顯然也是需要廁所──然後被蹲在這裡的他嚇到。

張佳樂抽抽嘴角，有點尷尬地起身，他衝著人點點頭，「我沒事，不好意思。」

那人顯然不是很相信，「但你……不舒服要說啊？」

「沒事沒事，我、我就腳麻了一下。」張佳樂乾笑，「我沒事的。」

「哦、哦哦。」

不等對方真的確定，張佳樂又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左右晃了晃才願意回到位置。走回去的時候發現孫哲平正在把玩手機，明顯和他不是一個檔次的智慧型產品讓他瞬間有些無言以對。

如果這裡是真實的世界，這就是還沒和他相遇之前的孫哲平啊。

……不過骨子裡是老熟人了。

無論是翹著的腳的角度、弓起的背脊的弧度，專心擺弄手上東西的臉部線條和是那雙看上去總是很有精神、很銳利的眼睛，雖然外殼是十年前的他，但那些由本人傳遞出來的訊息卻是一再地帶給他熟悉感，張佳樂想忘也忘不掉。

只要輕輕勾動，就可以想起來。

「回來了？」孫哲平抬起頭對上直愣愣站在那裡的張佳樂的眼睛，微微挑眉，順勢收起手機，「怎麼了？看上去呆頭呆腦的。」

「……你才呆頭呆腦。」張佳樂深吸口氣，跨坐回原來的位置，「你有住的地方了嗎？」

「來之前有訂酒店，等下陪我去買換洗衣服吧。」

「幹嘛訂酒店？」張佳樂叼著薯條瞪大眼睛，「住我家就好啦，不是一直都是這樣嗎？」

孫哲平愣了愣，「你確定可以？」

「有什麼不可以的，也只是把提早幾年而已。」張佳樂咧開嘴角，「放心吧，我爸媽還是會歡迎你的……說起來你也好多年沒過來了。」

孫哲平微微勾起嘴角，「是很久了。」

孫哲平的高中是在K市就讀，但他爸媽工作的環境是在B市，加上又很常在外出差，就算沒有到外地工作，回家的時間往往也都到很晚，導致孫哲平其實沒有特別強烈地想回家，不過自從有次因為懶得去外面度假而企圖想要在俱樂部賴一個夏休而被張佳樂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孫哲平就養成跟著張佳樂回去度假的習慣。

直到第五賽季之後才打破。

「時間過得真的挺快的，都五年了……」張佳樂扳著手指算了算，有些感慨地勾起嘴角，忽地抬抬下巴指使人：「欸、別愣著，趕快去退房啊，換洗衣物什麼的也不用買，我的借你就好。」

孫哲平也乾脆，手一滑就把不久前才下單的高級酒店房間給退了。

草草訂下這件事情，方才的小混亂也像是翻了篇，張佳樂悄悄地鬆了口氣，兩個人挑著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聊了聊，見時間差不多，速食店人也開始多起來，他們便東西收收返回張佳樂的家。

家裡人不是工作就是在上班，張佳樂倒也見怪不怪，大家真正回來的時間多半還要再晚一些，他便拉著其實也對這個家的布局滿熟悉的人回到自己房間，孫哲平跟在後頭，進到不算陌生的空間時不由自主地挑眉，坐到床上看著張佳樂丟書包丟作業的，他伸手壓了壓牆上海報翹起來的一角。

「這地方沒有百花的海報還真不習慣。」

「沒辦法啊，時間不對。」張佳樂嘆口氣，「還要再一年呢……」

「再半年吧。」孫哲平糾正他：「再半年百花就成立了。」

「但還要再一年才會有海報啊。」張佳樂盤腿坐在地上，朝著孫哲平伸出拳頭，「我們理論上還要再半年才會認識呢，感覺還真有點詭異。」

孫哲平勾起嘴角，同樣伸出拳頭和張佳樂的輕輕碰在一起。

「我想去染頭髮。」

「幹嘛？」

「黑色真的好拙，不好看。」張佳樂撇撇嘴，「你不覺得嗎？」

孫哲平挑眉，「你這是在和我說話？」

看著孫哲平萬年不變的黑色板寸，張佳樂選擇向後躺逃避這個話題。

孫哲平也跟著躺下來，側躺在床上看著躺在木頭地板上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基於習慣還是年紀，孫哲平總覺得黑色頭髮讓張佳樂少了幾分張楊卻多了幾分乖巧。

軟軟的，卻又比誰都還要倔降。

「都挺好的。」孫哲平最後還是只能這麼說，「倒是你們染頭髮不會被抓？」

張佳樂閉上眼睛，「還有什麼比談戀愛更重要的事情嗎？」

「你這個跟談戀愛沒關係吧。」

「人要夠好看才能夠吸引別人喜歡吧？」

「你這樣就夠好看的。」

「……知道了知道了。」爬起身抓抓頭，張佳樂撇撇嘴，「我不染了總行了吧。」

孫哲平本來就不是這個意思，「你想染就去染啊。」

「……別了。麻煩。」張佳樂皺皺鼻子，「想到要躲著老師我就……反正也就這幾個小時……欸欸欸欸，話說回來，我們這邊度過的時間和外面是怎麼算的？要是一樣，我們身體會不會餓死啊？」

孫哲平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瞬間一愣，翻身坐起，「應該不會？你問過系統嗎？」

「他只回答我一句話。」張佳樂臭著臉，「還有什麼比談戀愛更重要的事情嗎。」

「……」饒是孫哲平也不得不服氣，「……那時間應該是不一樣的吧。王杰希跟林敬言應該不會莫名其妙想讓我們餓死，況且也沒有遊戲廠商會這麼無良，早就被告死。」

「也是……」張佳樂不由自主地嘆口氣，「你說，明天我要跟我爸媽一起過去嗎？」

「過去什麼？」

「我表哥的婚禮。」張佳樂低著頭，不由自主地吞口口水，「你覺得，會不會，有，比較大的機率，遇到，那個，所謂，攻略的對象……我要表白的對象？」

孫哲平：「……」

孫哲平的沉默太過突兀，張佳樂有些不安地抬起頭，只見坐在床上的人一腳彎曲著，表情看上去有些陰沉，張佳樂張了張口，卻是想不出自己應該要說什麼。

你想的到……可能會跟誰談戀愛嗎？

「張佳樂，系統一開始是怎麼說的？」孫哲平忽然拋了個不相關的問題：「你要跟誰告白？」

「嗯？呃，他是說、說、要跟我談戀愛的人。」

「我也一樣。」孫哲平握了握拳，看著自己緊握的左手，又將視線落回到張佳樂身上，「但是什麼叫要跟你談戀愛的對象？」

張佳樂又是一愣，「不就是──」

「這個關卡以我們的過去為主，應該是以我們現實來看吧，那是你現實中已經有好感的人，還是你可能會喜歡的人？」孫哲平雙手環胸，神情有些高深莫測，「又或是已經對你有好感的人，可能會對你有好感的人？你會喜歡的人？理想型？還是只是系統安排一個人要你去跟他談戀愛，但你根本連是誰都不知道？」

張佳樂目瞪口呆，「……孫哲平你什麼時候對談戀愛這麼了解啊？」

「你剛剛去廁所的時候我百度的。」

「……百度有這種東西？」

「還有亂看一些東西。」

張佳樂：「……」

好像不得不服氣，但是又莫名覺得詭異是怎樣？

張佳樂眨眨眼睛，「所以你是想跟我說什麼？」

「我是想說，這系統給的對象太含糊了。」孫哲平瞇起眼睛，張佳樂無端覺得這眼神有點兇，「他也只有叫你告白吧，但是不是沒說必須要培養感情之類的？」

張佳樂狐疑：「系統有說嗎？」

孫哲平聳聳肩，「我猜的。」

「所以你是指……」張佳樂皺著眉認真思索，「你是說，系統可能沒說，但也許我們光告白不夠，需要觸發一些特殊的狀態，像是累積好感度之類的，再告白，這樣關卡才能過？」

孫哲平點點頭。

張佳樂一臉傻，嘴角抽搐到合不攏嘴，他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能說什麼，五味雜陳的情緒最後全都匯聚成一個字：「靠……」

孫哲平冷笑。

「那這樣我們得要花多少時間才能破關啊？」張佳樂很傻眼，「要找到攻略對象，攻略他再告白？而且系統是不是說有五個關卡？所以這種地獄我們要重複五遍？」

「我剛去查了一些戀愛攻略遊戲，後來覺得──」孫哲平邊說邊起身，朝著張佳樂那張放著舊式電腦的桌子走，比主人還要有主人風範地開機，順手拉開椅子坐下，「我在猜，有沒有可能人是沒有限制的？」

張佳樂一愣一愣地，「但你剛剛不是說……？」

「我說那一長串，不就代表目標不明確？」孫哲平點點桌面，「當目標不明確的狀況下，除非系統真的坑爹到有指派對象，不然按照一般戀愛遊戲的邏輯，應該從好幾個不同選項裡面選一個人攻略吧？換句話說，身邊的人或者特定的某些人就是我們的選項，咱們的目標就是得選擇其中一個去攻略然後告白。」

身為沒有玩過戀愛遊戲也沒有偷查過攻略的人，張佳樂表示自己完全沒有概念。

其實也是臨時抱佛腳的人忍不住嘆口氣。

「但是……」張佳樂努力釐清思緒，「但是照你這樣說，系統應該會標示好感度之類的吧？我們又不知道攻略對象的好感度，要怎麼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告白？」

孫哲平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兩個人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又別開視線，孫哲平操縱著開機好的電腦試圖在網路上搜尋一些有用的資訊，張佳樂跟在旁邊看了半天，最後得出的結論竟然是這年頭的戀愛遊戲怎麼這麼靠運氣。

「好險我沒有玩……」張佳樂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不然一輩子都在抽R卡我不是嘔死。」

「你不是也有人品爆發的時候？」

「但那都是我不怎麼需要的時候人品才爆發啊。」張佳樂翻了個白眼，「總不能我有想要的卡都給你抽吧？」

孫哲平勾起嘴角，「那也不是不可以。」

張佳樂往他的腦袋捶了下，「老子才不玩，一個男人跑去攻略一群男人像什麼樣。」

孫哲平忽然回頭。

「……？怎麼了？」

「……沒事。」

看著說完話又默默轉回頭的人，張佳樂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可愣了半秒忽然感覺到哪裡不對，他又摸摸鼻子自己開口：「先說，我可不是嫌棄同性戀什麼的，不要懷疑。」

孫哲平頭也沒回，「我沒懷疑。」

「我就是、我就是……我也只是對這個沒興趣而已。」張佳樂像是喃喃自語一樣，「榮耀比這個要好玩多了，我為什麼要放棄不玩，跑來抽這什麼卡。」

他對這些男人又沒有興趣。

孫哲平瞥了他一眼，「我知道。」

「我……」張佳樂深吸口氣，「……我去樓下看看，我媽好像回來了。」

「……嗯。」

孫哲平的應聲落下，張佳樂便默默地走出去，關上房門靠著門板坐下來。

張佳樂把自己縮成一團，將臉埋在雙臂間。

他怎麼可能歧視同性戀。

他自己就是個同性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