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的方士謙生日活動第九號選手！
＊又名《你被記在我的心裡》
＊很方士謙的生賀篇名，然而我覺得我取得拉低檔次（
＊不小心爆字爆太多……
＊西幻PARO，場景有些是按照我印象中的霍格華茲寫的，私設如山
＊這麼迷的梗不用一點神奇PARO連讓方王見面都很難，我盡力了（
＊@阿霜阿降 我真的超佩服你的腦迴路……
＊雖然一度很頭痛，但是玩得超級開心！希望大家會喜歡！
真正意義上認識方士謙的第二年（好像）比起原本私設的他更喜歡現在的他，要好好當治療+好好去治療！超棒的治療之神XDDDDDDD
19.迷弟谦X历史人物老王…这个比较迷，就是在他们的历史中有个著名的历史人物叫王杰希，然后老方某天在课本上对他一见倾心，各种查阅资料了解后开启迷弟模式（这是啥这个更迷！
01
碰的一聲巨響，驚起停駐在高塔上的白鴿。
受到驚嚇的禽鳥有志一同地朝著相同的方向展翅，雪白的身體成為學院中的一道景色，剛入學的新生發出驚嘆，方士謙卻是對自己引起的騷動分毫不知。重重將怒氣發洩在高大的木門上，對話引起的煩躁感卻未因此而消失，他暴躁地抓了抓頭，忍不住轉身朝牆壁踹了幾下，石牆質地堅硬，這回沒能發出什麼聲音。
「怎麼火氣這麼大？」
溫和的聲音無預警響起，方士謙下意識瞪過去，目光落在來人的身上才發現是林杰，總是端著和氣微笑的人抱著一疊書和幾個卷軸，長長的頭髮整齊地綁成一束垂在身前，身上綠色的袍子是青草一樣的顏色。
林杰微微蹙眉，一眼就看出來：「又和你父親吵起來了？」
方士謙哼哼兩聲，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板著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幾個大字：要滾就快點。
林杰有些哭笑不得，「你父親最近事情很多，難免心浮氣躁，你稍微體諒他一下吧。」
「還不是他──」
方士謙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咪，可到了嘴邊的話在看見對方溫和的笑臉不知怎麼就吞回去，他重重地哼了聲，孩子氣地扭過頭，兩手放在口袋裡，活像張開全身尖刺在抵抗外敵的小刺蝟。
林杰微微抽動嘴角，「……這樣吧，你等下有事嗎？」
方士謙的聲音很乾：「幹嘛。」
「沒事的話幫我把這些東西搬回研究室吧。」林杰稍稍舉起懷裡沉重的物件，「我請你喝茶？」
「……你不是要來找他的嗎？」
生硬的語氣配上那張僵硬的臉，活像擔心小夥伴被別人拐跑還硬要裝作不在意，林杰好氣又好笑，「那可是你自己說的，我沒說過吧？我只是剛剛去了圖書室，回來剛好經過。」
「……這樣哦。」
方士謙的聲音低低的，在林杰的微笑下莫名感到一絲窘迫，他摸摸鼻子哼了哼，主動從他手上接過那些堪堪掉落的捲軸。
古老的書卷帶著紙張特有的氣味，依稀有著讓人平靜下來的魔力，方士謙的火氣來得快也去得快，雖然不至於馬上就笑出來，但至少不再是餘怒未消的模樣，安靜地和林杰並肩而行。
進到有些雜亂的空間，方士謙隨手將卷軸放在空桌子上就熟門熟路地去泡茶，時常跑到林杰研究室來玩的人熟知這裡的擺設，茶杯和茶葉在第二個櫃子，點心在透明櫃裡，開水則是在桌子上，方士謙手指一彈，琉璃茶壺微微懸浮在半空中，底下燒起一團的火，紅茶葉自動跳入小茶壺裡。
「半塊方糖兩匙蜜、半塊方糖……」
方士謙叨念著林杰的喜好，不過在小櫃子裡卻找不到方糖，他轉頭去看房間裡的另一個人，林杰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跑到書櫃前，開放式木櫃有些雜亂，不少書籍和紙張橫放在直立的書本上頭，他手上拿著一本厚度可觀的書籍，書皮有些磨損，連書名都很難辨認。
方士謙微微挑眉，「大林你的方糖沒啦？」
林杰被喊了兩聲才反應過來：「啊、是、是的，昨天用完了還沒去買。」
「那你要怎麼辦？」
「麻煩幫我放三匙半的蜂蜜。」
哦。應了聲當作知道，方士謙從櫃子裡翻出蜂蜜罐，水剛好燒開，他勾勾手指將紅茶倒入陶瓷小杯中，芬芳的氣息讓人稍稍放鬆下來，方士謙按照兩人的習慣加足蜂蜜，隨後湊到林杰的旁邊看他到底在看什麼。
那是帝國史。
「你還沒學到吧？」林杰扳著手指算了算，「這大概是四年級的課程吧。」
「四年級的話就是你沒教，不是我還沒學。」
不客氣地爬上檜木桌子，年齡只能進入學院二年級，私下跟著林杰差不多學到五年級課程的方士謙滿不在意地回應，他是林杰在校服務多年來極少數的優秀學生，任何東西只要教一遍就能被吸收理解，咒術與魔法從來沒有失敗過，就連調配魔藥也很上手，生來就是魔法師的料，體能卻也不差，是近百年最出色的學生。
基於相關規定，方士謙不得跳級，不過林杰私下給他加班授課的事情倒是一直被默認，方士謙早早就學到五年級的課程，甚至還擁有很多學校沒有的知識，以他先學的部分算起來，也確實是老師沒教到。
林杰好笑地摸摸方士謙的腦袋，「那你想聽嗎？」
方士謙眼睛轉了轉，「是歷史啊？」
「是的。」
「那好吧。」
林杰帶著方士謙換了位置，兩人帶著書本和茶水進到研究室裡的小房間，平常的他們就是在裡面讀書的。在沙發裡找了舒適的位置坐下來，方士謙讓裝著紅茶的茶杯和茶壺飄到兩人的手邊，點心放在盤子裡懸浮在彼此恰好伸手可及的地方，林杰將一張比桌子還大的大陸地圖攤開，不經意地拍拍手，地面無聲地滋長出綠色的藤蔓，交疊成堅不可催的小桌子讓點心有個放置的點。
林杰把方士謙叫過來，帶他看地圖。
以微草普遍的設計，一至六年級的課程中，通常要到四年級才會上跟歷史相關的課程，方士謙又沒有主動去找過相關知識，知道的並不多，林杰便從最簡單的地方講起，介紹大陸的起源，關於民族與人類的起源、各個種族的形成，討論族群遷徙、建立國家乃至後來的戰爭，邊解說的時候邊搭配地圖，結合地理與人文講解，偶爾操縱魔法將能夠演示的畫面展演在方士謙面前。
旁邊懸浮著羊皮紙，羽毛筆自動將林杰的說詞記錄下來。。
從絕對位置來看，榮耀大陸位在海洋的正中央，是世界上面積最大的陸地，切割成數個不同的國家各自為政，時至如今儘管偶有戰爭，從整體局勢來看倒也算是取得一定的平衡。
「你現在看到的國家型態基本上已經持續三百年左右，雖然近年來還是有戰爭或一些事情導致土地發生問題，不過已經定型很久。」林杰左手一攤，圖紙上的大陸長出五朵不同的綠芽，散落在不同的位置，「興欣、微草、霸圖、藍雨跟輪回是目前最具有勢力的五個大國，其次是百花、嘉世、呼嘯、雷霆、虛空，這個階層的國家特別多，最後才是像義斬這類新興國家，沒有明文標準，算是一種默認吧。」
方士謙手撐著下巴，「雖然原本有聽說，不過原來我們真的也是挺厲害的？但是為什麼我只覺得長老院都是一群倚老賣老的老頭兒，沒幾個靠得住的。」
林杰勾起嘴角，「但我們畢竟也曾經出了一個魔術師啊。」
「嗯？」
林杰勾勾手指，方士謙面前飄來五張不同的照片，由左至右一字排開，上面還寫著名字與所屬國家，恰好就是林杰一開始說的五個強國，名字不算陌生，都是偶爾還有聽說的人物。
除了其中某個比較特別的，叫做王杰希的人。
在米黃色的照片中，王杰希的左眼被眼罩遮擋，但依舊是張很好看的面容，足夠讓顏控的方士謙一秒注意到對方的存在，在還沒看到微草兩個字之前。他的腦袋上帶著頂大大的巫師帽，右眼目光非常沉靜，第一時間會被他的外貌吸引，再來才會發現到那隻眼睛裡的星辰大海。
那分明是方士謙看過有史以來最帥的歷史人物，即便他今天是第一次聽說。
但那其實不是一段很久遠的歷史。
「之前有跟你說過，不只榮耀，其他國家除了人類之外還有很多高智慧的種族，包含精靈、妖精、巨人還有很多。」林杰每說出一樣名詞，就會有不同的物種以植物的面貌出現在方士謙的面前，綠葉和藤蔓組織起來的形體活靈活現地對著方士謙鞠躬，「在這些種族當中，最需要忌憚的要屬黑暗種族，那類種族的形體很多，是極其嗜血、殘虐而且沒有感情的存在，除了天生，一般的種族也可能因為受到蠱惑、汙染、詛咒或根本是基於自己的意願殞落。」
方士謙端起茶杯喝了口紅茶，放涼後的飲料有些苦澀，他的視線不停地落在王杰希的照片上，「以法師來說就是死靈法師吧？我之前有聽過。」
「對。」
林杰點點頭，手一鬆收起各種植物，又將五張照片排列開來。
距今大約兩百年前，榮耀大陸爆發一場前所未有的大規模戰爭，以白色種族對抗黑色種族為主軸，部分族群選擇中立。那場仗打了將近一百年，犧牲數以萬計的生命才逼退黑色的那一邊，而五大強國也是從那時候就佇立根基，時至如今。
「是因為那五個人嗎？」
「可以這麼說。這五個人被稱為榮耀五聖，在榮曆一一零九年到一一二零年間的聯合戰中把白色的這一邊組織起來，那也是九十三年的戰爭歷程我們這邊壓倒性反擊的開始。」林杰操縱五張看得出年代的照片，泛黃的紙張印著當年那些英雄率性的模樣，「鬥神葉修、拳皇韓文清、槍王周澤楷、劍聖黃少天以及我們微草的魔術師王杰希，這些人奠定如今歷史與安穩的基礎，老實說以他們當年的表現，我甚至認為應該讓你們在一年級就知道這些人的存在。」
方士謙微微皺眉，「為什麼就王杰希跟其他不一樣啊？」
「這你得問當時取名字的人，或者你有興趣可以去查查看有沒有記載。」林杰聳聳肩，手一揮，五張相片就只剩下王杰希的這一張，「王杰希是個很特別的人，身上留有一半的精靈血統，四分之一的人類血液以及四分之一的獸人血，異種族的血脈加上能力讓他具有很長的壽命，不過這五個也沒有誰是短命，到目前為止都還活在世上……至少沒證實有誰逝世。」
人類的平均壽命大約兩百年，以這個數字看下來，這些人的命確實很長，王杰希聽起來特別厲害，不過方士謙還額外抓住另一個重點：「什麼叫沒有證實有人逝世？」
林杰反問：「這些人當中你聽說過誰？」
「呃。」方士謙有點被考倒，他一向不是太關注政治與歷史的人，只能從各種印象中努力擷取知識，「好像都聽過但我就是……我記得前陣子好像在傳興欣政權輪替，葉修想跑但是被強行留下來當輔佐官吧？藍雨那邊我聽比較多的還是喻文州，周澤楷我知道他長得帥、身邊有個很有能力的外交官，韓文清幾年前率軍把攻擊他們的邊境小國打到哭出來……」
他的表情忽然有點茫然。
林杰輕聲問：「那麼，王杰希呢？」
「……不知道。」方士謙摸摸鼻子，「不過我以為是我書讀得少才沒聽說他是誰。」
否則這麼好看聽起來又這麼厲害的人誰會不知道。
林杰笑起來，王杰希的照片在方士謙的面前轉了幾圈，那個單邊眼睛被眼罩擋住的男人臉上陡然被打上一個大叉。
方士謙一愣。
「你沒聽說過王杰希，因為他是被禁止提及的一段歷史。」照片來到林杰的身側，年長的老師看著相片裡的人嘆了口氣，而後親手將照片放到一邊，「不過我認為這沒有道理，所以還是想跟你說。」
方士謙點點頭，下意識跟著正襟危坐。
林杰啜了口紅茶才說下去。
「事實上在一百年前，王杰希還是相當出色的人物，他受到人民的推崇，遍及在教科書的每個角落，微草至今能成長到這種地步，當年的戰爭是其一，後來他的努力更是主要原因。」林杰摸摸喉嚨，微微勾起嘴角，但那不是一個笑，「可是在王杰希身體出現異狀之後，這一切就變了。」
當年的戰爭雖然取得勝利，但在誰也不知道的時候，王杰希的身體卻是遭受黑暗力量侵蝕，等到顯現出來，他的左手臂已經蔓延開具體的符文。按照常理，當圖案到出現的時候，那人基本已經可以被歸類為黑暗種族，不過王杰希複雜的血液讓他沒有向另一方傾倒，可對於曾經遭受黑暗種族迫害的人民來說，王杰希一瞬間就不再是個適任者。
甚至還會遭受唾棄。而那其實不需要太久的時間轉變。
「在那之後，王杰希主動卸下權力將微草交由現在的長老會共同管理，孤身一人離開，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至今是死是活。」林杰慢慢地道出只有一定年齡或具有一定權限與手段的人才能知道的史實，「後來長老會下令封鎖這段消息，任何談論起和王杰希相關訊息的人都會遭遇不測，不到二十年的時間，幾乎沒有人再提到這件事情。」
方士謙難掩錯愕，「就因為這樣？這不可能吧？」
「可這已經成為一段事實了，士謙，沒什麼不可能。」林杰長長地嘆了口氣，「……五聖之後也變成四聖，那才是現在你普遍會在教科書上看到的文字記載。」
「可是、可是他不是對人民的奉獻很大嗎？就這樣被趕走了？那他的辛苦怎麼辦？」方士謙氣結，「再說藍雨的喻文州不就是個術士嗎，連術士那種能使用暗系魔法可以使用的法師都可以擔任領導人，為什麼王杰希不行啊？」
而且、而且──
方士謙咬牙，他長那麼好看欸！單看臉也應該把他留下來啊！
連韓文清那種錢包臉都不會被認為是黑暗種族，王杰希這麼好看的人就算身上出了個印子也是好看的！哪裡會墮落！
「因為喻文州的身邊有黃少天，但王杰希只有自己一個。」
方士謙一愣，「……跟黃少天有什麼關係？」
林杰拿起一塊點心，捏著鬆軟的高點在手上把玩，卻沒有食用的心情，「黃少天雖然是個劍客，但他是光屬性的，有他在，就算喻文州有『嫌疑』也不會受到質疑，而且他也是五聖。」
但是王杰希沒有。
興欣的葉修身邊有蘇沐橙，霸圖的韓文清有張新杰，最出色的外交官陪伴在不善言辭的周澤楷身側，只有王杰希是自己一個人。
微草沒有足夠強悍的光系魔法可以幫忙他掩護。
「感覺好不公平……」
「確實是這樣。」林杰笑起來，「所以我才想跟你說，雖然他是禁忌。」
「……說了有什麼用。」方士謙撇嘴，「人不都被搞走了嗎？」
「如果王杰希當年身邊有個光系的人，他就不會遇到這種事。」林杰問：「你懂我的意思嗎？」
方士謙頓了幾秒，忽然和方才與父親不歡而散的話題重疊，他的臉色瞬間一變。
林杰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你知道的，雖然我一直都明白你多具有擔任牧師和守護天使的天賦，但我從來沒有強迫你選擇這條路的意思，我甚至沒有勸過你，對吧？」
「但你現在不就是想勸我嗎？」方士謙臭著一張臉，「有天賦又怎麼樣，我又不是不能當一般的魔法師，我風屬性和水屬性的力量等級也是A+，明明都已經超過一般魔法師的等級水平，怎麼就不能去了。」
「沒說你不能，但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些事情而已。」林杰問他：「你知道為什麼你父親最近情緒會這麼激動嗎？」
方士謙沒好氣：「他不是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林杰苦笑，要不是因為情勢所逼，他也不想夾在這對父子之間，老的情緒暴躁，小的太有主見，光是坐壁上觀就已經讓他有點為難，現在還得主動介入，簡直不能更頭痛。
不過是為了這些孩子啊。林杰嘆口氣。
「為了避免造成恐慌，消息已經盡可能封鎖，所以你才會不知道。」林杰看著方士謙，「黑色種族最近在各地造成不小的騷動，邊境駐守的士兵傳了好幾次告急的消息，長老會派了很多人過去，但效果不彰，你的父親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更迫切地希望你成為治療系的法師。」
方士謙一臉錯愕，「……有這種事？」
「最近幾個國家正在準備召開會議，估計很快就會讓所有人知道。」
「但、但是……」方士謙一臉奇怪，「就算我當治療又怎樣，不會有人指望我直接去戰場吧？」
林杰勾起嘴角，「你不要太小看你的天賦了。」
「我只是覺得很奇怪，我才學多少東西就想指望我？太離譜了吧？」方士謙整張臉都皺在一起，「況且就算我是千百年難得一見的光屬性天才好了，王杰希現在人也不知道去哪裡，我光屬性風屬性是有差嗎？」
「黑暗的剋星就是光，你不知道嗎？」
「……我只知道守護天使跟牧師都得被人保護，皮脆得跟什麼一樣。」方士謙撇嘴，「無聊。」
這也是方士謙一直以來和他父親起爭執的原因，家長看中孩子的天賦和才能，想把他往牧師的方向培養，方士謙卻是秉著雖然我不歧視治療但我就是不想當治療的想法，再多加一些青春期特有的叛逆，無論對方說什麼都是我不聽我不想我不當，直接導致雙方近幾年的爭端一直很大。
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男子漢當然要當攻擊手啊！
林杰又是一嘆氣，「總之你想想吧，當治療沒有你想的那麼無助，霸圖的張新杰都快變成戰鬥牧師了，我就不相信以你的個性會比他溫和去哪裡。」
肯定可以成為暴力治療。林杰忍不住想。
方士謙重重地哼了聲。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嗎？」方士謙忍不住陰謀論：「你該不會是為了拐我才特地上歷史的吧？」
「我並沒有這麼無聊。」林杰早已見怪不怪，「只是湊巧而已。」
男孩子又哼了聲。
林杰苦笑。
「你不愛聽就算了，總之我言盡於此。」林杰擺擺手，一直懸浮在旁邊的羽毛筆和羊皮紙自動飛過來，他們講述的內容很多，沒有思考能力的工具盡職地抄寫下三大捲的內容，看得方士謙瞬間一僵，林杰倒是不意外地把紙張捲了捲交到學生手上，「喏。」
「……這次的作業是什麼？」
「我想想……不如就去蒐集當年的聯合大戰資料寫成報告交上來吧。」林杰輕描淡寫地發派作業：「內容不限，但不得少於兩張羊皮紙。」
方士謙：「……」
林杰從早說到晚也才寫了三張羊皮紙，要他自己上來直接寫兩張羊皮紙長度的作業，真的不是開玩笑？
「我每次出作業都很認真。」林杰微微笑，「給你三十天的時間，加油。」
方士謙：「……」
如果他說他願意去當治療，作業可以少一點嗎？
林杰笑得瞇起眼睛，「不能。」
「……大林你是在挾怨報復吧？」
「真的沒有，我只是希望你能讀懂那段歷史而已，能有越多人知道王杰希越好。」林杰輕聲說：「不是完整而真實的背景，有什麼理解的意義嗎？」
方士謙愣了愣，「……你很崇拜他嗎？」
「崇拜嗎？」林杰嘶了聲，瞇起眼睛思考起來，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或許有一點吧。」
「只有一點的話，為什麼非得讓我去認識他？」方士謙小聲嘟嚷：雖然人是長得挺好看的……
林杰但笑不語。
02
那是一段被修改過的歷史。
方士謙在圖書室泡了一個下午，蒐集到的相關資料裡幾乎看不見王杰希的蹤跡，若不是從林杰那裡聽了一段，他即使看完也根本沒想過歷史上曾經出了這麼一個重要人物──要不是對林杰足夠熟悉，他甚至都可能認為他是唬爛他的。
王杰希啊……
方士謙趴在桌上百般無聊地翻動紙張，陳舊的書籍帶著一股書香味，他撇了撇嘴，閉上眼睛，那個帶著眼罩的模樣登時浮現腦海。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他的臉記得這麼清楚，可方士謙這幾天的夢裡滿滿都是那個人。
魔道學者是法師系中唯一可以駕馭掃把飛翔的職業，方士謙曾經看過那些人在天空馳騁的模樣，夢裡的王杰希卻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飛得還要華麗，那是他從沒想過的飛行方式，七歪八拐，還會在沒有預料的時候來個急轉彎，可明明是那麼出乎意料的移動模式，他的姿態依然優雅從容地像是展演一場魔術表演，任何一樣魔法道具都有機會在每一個瞬間被使用。
如果王杰希真的是那樣的姿態在戰鬥，那也無怪被冠上魔術師的稱號。
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適合他了。
……但方士謙明明不認識他。
納悶地鼓著臉，方士謙爬起身，沒骨頭似地撐著臉頰，他面無表情地翻過書頁，沒有王杰希的歷史仍然詳細而厚重，方士謙隨手又拿了本專門介紹四聖──書名是這樣寫的──的書比對，刨除王杰希的人物集乍看之下書寫地完整。
但是方士謙還是怎麼看怎麼彆扭。
「嘖。」
在方士謙借來的二十多本參考書籍中，只有兩本不知是疏忽還是因為什麼而能看出魔道學者的痕跡，然而跡象並不深，除非有心人士刁鑽研究，否則還真不會有什麼人發現不對，完全可以想見當年的長老會為了塗銷王杰希的存在耗費多大的力氣。
想到方士謙就忍不住冷笑。背信忘義的老渾蛋。
雖然林杰在出功課的時候並沒有強調要有王杰希的一部份，想來也是資料難蒐集，可在知道史實上真的有這麼一個人，方士謙實在沒有辦法就這麼忽略過去，以至於就算讀過很多資料，他的羊皮紙上還是空空如也。
「況且人還長得這麼帥。」方士謙咕噥：「忽略過去太沒天良了吧……」
應該說，是個人都不能忽略過去。
那麼好的人耶。
方士謙用力地抓了抓頭髮，抓過飄浮在旁邊一下午一點進展也沒有的羊皮紙揉成團一把火燒了，他隨手一揮，桌上散亂的東西懸浮起來自動整理，同類型的書本疊成一疊，灑出來的墨水回到墨水瓶，跟著羽毛筆、羊皮紙和其他用具跳進書包，方士謙不過喝了口水，像是經過世界大戰的桌面已然恢復整潔。
捧著書本將借來的書籍放回書架上，方士謙的動作快速而敏捷，背著的書包卻是過大，在轉身的時候不經意地和圖書室隔離門上的大鎖撞在一起，一聲悶響。方士謙下意識回頭去看，那是藏書閣中的禁書區，施過魔法的古老大鎖用任何解鎖咒語都打不開，外力攻擊會瞬間啟動防護措施，是每位學生都曾好奇但大多沒有管道進去的地方。
方士謙默不在乎地轉身，腦中瞬間靈光一閃，他又猛地回頭，瞪著沒有點燈的房間。
大門被下了複雜的身分許可證明咒語，沒有管道的人進不去。
可方士謙多的是方法──無論是他的私人導師，還是他家那個雖然很討厭但是很有地位的副院長父親，又或是他們家尊貴的、常常沉迷研究到忘記兒子的學院榮譽顧問母親，要說這些人沒有資格進去他都不相信。
「……靠！我怎麼沒想到！」
方士謙加快速度把剩下的書籍還完，背著沉重的書包風風火火地往外跑，在晚餐時間的古堡裡，於走廊上徘徊的身影並不多，方士謙快速而雜亂的奔跑聲幾乎充斥整座高塔，伴隨著各種不同美食的香味，濃郁的味道瞬間勾起飢餓，方士謙摸摸肚子，後知後覺地想到他好像才因為查資料忘記午餐。
「……嘖。」方士謙停下腳步，「人活著怎麼這麼麻煩……」
話剛說完，蹦的一聲忽然響起，三頭身的小精靈無預警出現，手上端著放著滿滿點心的托盤，直接免除方士謙的一秒糾結。
小精靈眨巴著大眼睛，「謙謙忘記吃中餐和晚餐啦！我幫你送來了！不吃會肚肚餓！」
「……說了別這樣叫我……但還是謝了。」方士謙翻了個大白眼，隨手抓了兩個鹹食塞，邊吃邊問：「你知道大林人在哪裡嗎？」
「林教授目前不在古堡裡。」私底下被方士謙取了名字的小精靈防風奶聲奶氣地回答他，飄在空中跟在方士謙的身邊，直接解決小短腿跟不上大長腿的問題，「謙謙有事情要找林教授嗎？」
「他不在古堡在哪？草地？森林？水池邊？」
防風的大眼睛轉了轉，銀色的光在他的大眼睛上跳動，「林教授並不在學院裡。」
方士謙一臉錯愕，「大林不在學校裡？」
「是的。」防風又眨眨眼，白光不停閃現，他透過小精靈獨特的眼睛將訊息傳遞給人類：「林教授不在古堡，不在學院，在今天早上五點三十二分，林教授的氣息就從學院裡消失了。」
「這麼早要去哪裡啊？」方士謙抓抓頭，「……那現在怎麼辦？」
「謙謙有事情嗎？」防風一本正經地問他：「有什麼是我可以幫忙的嗎？」
方士謙搓搓手臂，試圖抹掉因為暱稱而跳起的雞皮疙瘩，「目前沒有，我就是得找到大林。」
不到特殊狀況，方士謙實在不想去找他父親幫忙，而他母親最近好像為了什麼研究材料離開，林杰是他現下的唯一選擇。
「那我也沒辦法。」
「我知道。」方士謙咬了口糕點，左顧右盼邊喃喃自語：看來得等了……
就是不知道在林杰的研究室裡會不會有沒有經過竄改的書。
方士謙想了想，「不然這樣，你幫我準備晚餐帶到大林的研究室來，我要去那裡吃飯。」
「林教授並沒有許可。」防風整張臉都皺在一起，「那是不禮貌的行為。」
「大林都配一把鑰匙給我了怎麼會不禮貌。」
事實上有很多次自己跑進人辦公室查資料經驗的方士謙聳聳肩，他過去都是發現有問題才過去那裡查，但是做作業基本上都靠自己，也就沒在第一時間想到林杰的庫藏書，想來在還沒辦法到禁書區看書之前，唯一比較可能的還是林杰的書庫。
將目標修正完，方士謙兀自將小精靈打發去準備自己的晚餐，背著包包徒步走上了十一樓，熟門熟路地用鑰匙將緊鎖的門打開，方士謙在推門而入之前還是意思意思說了聲打擾了。熟悉的布置出現在面前，他勾勾手指正要泡茶，端著熱騰騰晚餐過來的小精靈就替他接手。
方士謙樂得輕鬆。
謝過防風之後，方士謙三口併兩口解決掉餐點，為了爭取時間，他滿足飢餓就按耐不住地湊到書櫃前，偏偏林杰這裡有很多藏書都因為各種原因而看不出名字，他忍不住抽抽嘴角，只能尋找大概位置，隨便抽了本似乎差不多的書，試了兩次才找到那天的帝國史。
方士謙隨手一翻，一眼就看見並不算大的名字。
──方士謙。
方士謙瞬間一愣。
他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定睛一看才發現書裡面印著的真的是自己的名字，那個同樣叫做方士謙的人是個治療，而且還是守護天使和牧師雙修。這兩個職業雖然性質相似，概念卻截然不同，除了光屬性外，一個需要搭配風、另一個需要搭配水，想要同時掌握這兩個職業，還得具有一定程度的精神力，方士謙長到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可以包辦。
更別說是精通。
……這麼厲害幹嘛要去當治療？直接衝過去打趴人不是比較乾脆嗎？
「而且竟然是我們微草的……？」方士謙抓抓臉，滿臉是掩不住的困惑，「這種人在治療界應該會是很著名的人物吧，我怎麼沒聽過？」
而且這個叫方士謙的人就在微草，為什麼會說王杰希身邊沒有人？
兩個人個性不合？
在王杰希被黑色侵蝕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嗎？
「謙謙。」感覺到有東西爬上肩膀，方士謙側頭過去，防風正環著他的脖子，「在找什麼？」
方士謙眨眨眼睛，「……你認識王杰希嗎？」
防風的尖耳朵上下晃動，無預警地提高聲音：「謙謙也知道魔術師嗎！」
這個反問完全出乎意料，方士謙一愣，當下想也沒想地直接將掛在身上的小精靈拎起來，小傢伙的大眼睛衝著他眨呀眨，一臉的期待。
「你真的知道王杰希？」
「當然知道啊。」防風一本正經地點頭，「魔術師大人是全世界最好的魔道學者，是微草的王，大家都知道是魔術師大人拯救了大家。」
方士謙還真沒想到隨口一問可以得到這樣的收穫，一時間還有些驚喜，「你怎麼知道的？大戰發生的時候你應該還沒出生吧？」
「有流傳歌謠下來啊。」防風衝著方士謙露出傻兮兮的笑，「把拔說大家都應該記得他。」
「嘿。」方士謙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跟著咧嘴一笑，可想到剛才看到的東西，他忍不住又問：「那你知道方士謙嗎？呃、我不是說我，是那個好像跟在王杰希身邊的治療。」
「當然知道。」防風驕傲地挺起小胸膛，「方士謙是治療之神，是魔術師的好搭檔！」
這還真是想打瞌睡都有人送枕頭，方士謙抱著書拎著小精靈坐到沙發上，「那你跟我說說他們的事情吧，我想知道王杰希的事，你們是怎麼說他的？」
「魔術師大人是最好的，全世界最最最最好的。」防風握緊小小的拳頭，「我可以都告訴你。」
那是混亂時代中的一盞光，是迷途者的燈塔，是絕望者的救贖。
當年的微草是散沙一團，魔法師帶著他的掃把滅絕星辰橫空出世，將重擔扛在肩上，義無反顧地向前飛去。
是他讓微草成為如今的樣貌。
方士謙笑著把小傢伙抓到懷裡揉了揉。
防風瞇起眼睛，「謙謙來找林教授就是為了知道魔術師大人嗎？」
方士謙瞬間一愣，這話要說不對也不是，說對好像也不是，林杰給他的作業只有規定要大戰，他特別抓出某個人研究，說實話本來就是背離初衷。
不過方士謙不過一秒就給出答案：「對，所以就拜託你了。」
「知道啦。」
防風眨眨眼睛，尖尖的小耳朵上下動了動，小小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
小精靈唱起流傳在族裡很久很久的歌謠。
洪荒時代的星光，照耀旅人的故鄉，點亮希望，造出一片天堂。
魔術師是不會熄滅的光芒。
03
方士謙是被搖醒的。
活像大地震的搖晃讓他從睡夢中整個驚醒，首先感覺到的是後腦的刺痛，然後才是在面前放大的臉，他下意識打下去，不經意加上風屬性的力量，直接觸發拍飛效果。
「──靠你幹嘛！」
崩潰的怒吼讓方士謙稍稍醒來，他愣愣地眨眨眼睛，過了半晌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打飛了室友。
方士謙打了個哈欠，「……你幹嘛？」
簡直沒有良心！室友用控訴的眼神直勾勾地瞪著方士謙，揉著鼻子，他的眼裡掛著一泡眼淚，差點被拍到牆壁上的人很委屈：「好心叫你起來去睡覺，竟然恩將仇報！」
「誰讓你靠那麼近，條件反射哪能怪我。」
方士謙按著痠痛的脖子左右打量，看著一塌糊塗的桌面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睡過去，攤在桌上的古書籍被他睡出一攤口水，方士謙下意識抽抽嘴角，連忙勾勾手指整理桌面順便補救對跟林杰借來的書造成的傷害。
不過在原本想蓋緊墨水蓋子卻差點撒了一桌子的黑墨後，他放棄處理口水以外的混亂。
「我都不知道我睡著了……」方士謙打了個哈欠，「……現在幾點了？」
「兩點多。」室友朝他翻了個白眼，「剛下課就看你睡在這裡，想把你叫起來結果還被打飛，你是地雷嗎？一碰就炸。」
「等下還有課……」完全無視對方的碎碎念，方士謙緩慢地蜷縮起身體，像是隻拒絕接觸世界的土撥鼠，外加一臉生無可戀，「我想翹課……幫我請假……」
「別妄想了，艾迪的個性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次不去下禮拜就有得你好看。」室友抽抽嘴角，忍不住數落起來：「你最近到底在研究什麼啊，廢寢忘食到這種地步，午餐吃了沒？」
方士謙瞇著眼睛，「……好像忘了。」
「早餐呢？」
「應該也沒有吧。」
「我就知道。」室友翻了個大白眼，「我回來之前遇到跟你很熟的那個叫防風的小精靈，他讓我把這些東西拿給你吃。」
哦哦。方士謙微微睜大眼，睡眼惺忪的人實在睜不太大眼睛，不過仍然足夠讓他看清室友端來的、小精靈準備的愛心午餐，很方便實用的三明治和新鮮的橙汁相當刺激味蕾，方士謙流著口水啃了個，順便塞了一個給室友。
小精靈給的分量很多，室友完全不擔心方士謙會餓，大快朵頤那叫一個乾脆。
「怎麼覺得你家防風給你準備的比廚房弄得還好吃？」
「那你下次可以跟他說啊。」方士謙又打了個哈欠，抹點眼角的淚水，「保證你天天有得吃。」
「切，從你那邊拿就夠了，誰像你整天壓榨小精靈。」室友翻了個白眼，「你說你最近到底是在忙什麼，課翹那麼多還整天熬夜看資料，林教授給你出的作業什麼時候這麼重了？……欸別睡啊！」
差點吃到周公面前的人猛一回神，連忙拍了個醒神咒，「不是作業，那份報告我早交出去了。」
「……你知道嗎，其實原本我還對要跟天才當室友有點牴觸。」室友看著神色瞬間清醒不少的人，神情複雜，「但是看你每天這樣自發性爆肝爆的比我這個六年級還要更嚴重之後，我忽然覺得心裡很平衡，天才也不是隨便都能當的。」
原本還以為對方要發表什麼高見的方士謙朝著他伸出兩根中指，很有精神地呲牙咧嘴。
笑著拍掉方士謙的手，室友忍不住問：「你不是作業是在幹什麼？」
「蒐集偉人資料。」
「……什麼鬼？」
方士謙伸了個懶腰，舒展開來的身體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他又拿起一個三明治，「偉人，英雄，蒐集他的資料。」
室友一臉問號：「你就是因為這個東西把自己搞到快要爆肝？」
「神他媽什麼叫這種東西，王杰希多偉大的一個人你說什麼屁話！」方士謙差點把食物拍到自家室友的臉上，青筋一秒爆裂，他的表情極度扭曲，「你現在享受的安穩舒適讀書資源空氣水床鋪哪怕是你這一條命都是王杰希給你的！什麼叫這種東西！新一代男神都不瞭解你個落伍的書呆子！」
室友：「……？？？」
摸不著頭緒的室友一臉問號外加驚恐，方士謙卻是氣到大喘氣，方才瀰漫睡意的眼睛被滿滿的怒火取代，要是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只比王杰希的星辰大眼還要暗一點點而已。
富有邏輯，沒有毛病。
無論任何時候都要當個王吹，是方迷弟的人生要指。
方‧王杰希腦殘粉‧士謙震怒地拍桌，「你知道他是誰嗎！你不知道！你知道王杰希有多厲害嗎！你不知道！」
室友的氣勢整個弱下來：「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王杰希多厲害的一個人，魔術師這個稱號聽過沒有！你知道當年他多酷炫的一敵百輾壓敵人嗎！在援軍被圍困的時候，是王杰希騎著掃把打腫每個人的臉，在補給物資被掠奪的時候，是王杰希帶人去搶對方的食物，在軍隊因為長時間的口渴的時候，是王杰希變出海市蜃樓給隊伍希望讓他們撐下去的！」方士謙憤怒地抓起書本連拍三下，「王杰希還會看面相呢！長得帥有能力有責任感還會看相，這是哪來的新世紀男神！你不追就算了還嫌棄他是幾個意思！」
雖然那一大串沒什麼聽得懂，但室友依舊感到欲哭無淚：「我不是我沒有我真沒這個意思……」
方士謙重重地哼了聲。
「所以那啥……」室友小心翼翼地斟酌語句：「你最近……就是在查跟王杰希有關的事情？」
「不行嗎！」方士謙沒好氣地回答他：「有意見啊！」
沒有，不敢，他怎麼敢。
六年級的室友在一年級的方迷弟面前乖的跟鵪鶉一樣。
方士謙開了個頭就停不下來，洋洋灑灑地對著自家室友發表不需要打任何草稿的演講，從各個角度使勁地吹他們家王杰希──自從成為方迷弟後，方士謙總是會不自覺這樣稱呼曾經的魔術師──無論是他的長相、行為、事蹟、習慣乃至於軼事，就連王杰希比起狗更喜歡貓這件事情都能夠讓方士謙吹上半天。
「據說他還有一對弟妹。」方士謙挺起胸膛，「是非常照顧弟妹的好哥哥！」
室友從來沒有這麼深刻的理解到禍從口出的這個詞。
方士謙的興致很高，甚至連午餐都顧不得吃上幾口，最後還是室友提醒對方注意時間要去上課才堪堪停止長篇大論，然後在方士謙轉身準備東西的瞬間逃之夭夭，跑得那叫一個快。
方士謙重重地又哼了聲。
「誰讓你說我家王杰希是那種東西……」
小聲嘀咕了句，方士謙撇撇嘴，隨後倒是忍不住自己笑起來，這麼插科打諢一下倒是清醒不少，他進浴室簡單地梳洗了下，帶著整理好的物品下了樓。
距離交出和聯合大賽有關的作業已經十幾天，後來因為林杰過於忙碌，教授一度停止，但方士謙並沒有因此就放棄尋找王杰希的相關資料，在做那作業的三十天指定時間裡對王杰希的理解已經足夠讓他成為一個迷弟，忍不住一直去找和王杰希相關的紀載來看。
確實如他所預期的，林杰的書庫裡有很多沒有經過竄改的資料，從對方那裡拿到權限到禁書區看過，裡面也有很多沒有抹滅王杰希存在的文獻，除此之外，方士謙曾經偷偷找過自家父母的藏書，果真被他發現和他家魔術師相關的書本，雖然每一本提到的分量都不多，還有很多都是討論相關的事情，方士謙依舊樂此不疲地一本一本看下去。
最讓他高興的是，在禁書區裡，他竟然還找到紀錄王杰希身影的相關畫面，當年大戰的景象被人用記錄球保留下來，雖然數量不多，然而在一片硝煙中，那道綠色的身影依舊格外明顯，對方駕馭掃把的姿態甚至與他的夢境不謀而合，詭譎多變，直把敵人打得找不著北。
不過隨著時間越來越後，王杰希特殊的攻擊方式卻是做了不少變化，方士謙琢磨了好些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忍不住又把自己泡在書堆裡試圖找尋蛛絲馬跡。
而且那個和他有同樣名字的治療實在讓他很在意。
或許是名字的緣故，每次讀到和那人有關的事情，方士謙都會有種熟悉感──或者該說，親切感。這樣的感覺總驅使他不斷地看下去，然而比起在戰場上因為是主攻手而大放異彩的王杰希，輔助者方士謙的紀錄還要更少，在影像中甚至只見招式不見人，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有王杰希的地方十之八九都有方士謙。
在戰死於一一二零年之前，方士謙和王杰希幾乎形影不離。
兩人說是搭檔也不為過。
……只是他走了。
方士謙後來想，當時林杰說王杰希只有一個人，大概是在說方士謙死後吧。
等方士謙走後，王杰希在微草真的只有自己，雖然記錄很少很少，但方士謙看得出來──看得他甚至湧起一股衝動，如果能待在王杰希的身邊，就算非得要他去當一個治療，不管是守護天使、牧師還是雙修，方士謙都覺得自己搞不好辦得到。
「要是能真的見到就好了……」
方士謙不由得嘆口氣。
五聖當中除了王杰希外，葉修、韓文清、黃少天跟周澤楷如今都還在現在的社會活躍，就算有人刻意想要低調，往往會造成反效果，但無論怎麼說，至少還能見到活生生的人，想到王杰希是為了什麼變成這個樣子，方士謙就忍不住磨牙。
真的很想把長老願的人找來打一頓……
那是沒有經歷過黑暗時代的人完全無法理解的作風。
方士謙哼哼兩聲。
等他抵達集合地點，多數人已經在原地等待，三五成群看上去還很興奮，方士謙下意識挑眉，距離上課時間還有十分鐘，沒道理會這麼準時。
由於為了盡可能空出時間加上覺得東西實在太簡單，方士謙的課只有修到最低標準，還額外蹺了不少堂，他和班上的人相處得並不算好，不過偶爾還說得上話，他隨便挑了個落單的人詢問是怎麼回事。
對方看見方士謙的瞬間眼睛一亮，一秒倒豆子似地把事情說了遍。
「要離開學校？」方士謙抓抓頭，「你確定嗎？」
「我也是聽更早到的人說的……」小同學有點緊張，眼神有些閃爍，「應該是吧？」
「是這樣沒錯。」
熟悉的聲音伴隨按在腦袋上的觸感，方士謙一抬頭就對上林杰的笑臉，當下一愣，「大林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是後天才回來嗎？」
林杰拍拍方士謙的腦袋，「提早回來幫忙代課，你們老師有事請假。」
方士謙壓低聲音：「你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當然還沒，不過目前那邊已經不需要我的協助。」林杰跟著降低音量：「怎麼，對黑暗種族的事情有興趣了？」
方士謙擺擺手，「只是隨便問問。」
老氣橫秋的態度讓林杰忍不住笑，隨手揉揉小孩的腦袋，他將跳腳的人晾在一邊轉而拍手吸引其他學生的注意，「時間差不多了，大家都過來吧，今天艾迪老師有事沒辦法來就找我代課，按照預定計畫，我會帶你們到外面的森林闖闖，這次的結果會當成一次平常成績，大家要加油哦。」
林杰的話當下引起一片嘩然，方士謙也很差別待遇的因為老師而有些躍躍欲試，林杰花了點時間把場面控制下來，簡單講述起艾迪在離開之前所佈下的規則──以白森林為地點，在時間內蒐集越多事先安排好的水晶球越好，森林中設有不少障礙，面對這些阻礙的一切應對都會列入成績計算。
「需要求救的話就捏破我們發下去的紅水晶，會有助教過去幫忙。」林杰朗聲解說，他在喉結放下擴音魔法，輕鬆地讓近百人能同時聽見他的聲音：「當然求救還是會斟酌扣分，不過分數不重，大家不用因為擔心成績就不願放棄，請在不傷及生命的狀態下努力堅持。」
簡單地解說並發下所謂的紅水晶，林杰讓每個人站在預先劃好的法陣上，不多不少將所有人容納進去，方士謙還有些驚奇地觀察這個大型法陣，他旁邊的林杰就拍拍他。
「幹嘛？」
「幫個忙吧，把風系灌進去裡面。」林杰悄聲說：「有個風屬性的助教請假，壓力有點大，」
方士謙翻了個白眼，「我還是學生吧？」
林杰微微笑，「能者多勞，拜託你了。」
嘀咕著明明沒有他自己也可以，方士謙卻仍是跟著伸出手，林杰在旁邊笑，他是草木為主的力量，對移動並沒有特別幫助，卻仍舊調動空氣裡的風屬性，幾個人同時將風的力量灌進去，啟動腳下的陣法。
這是方士謙第一次用陣法移動，狂風從草地噴湧而出，風聲和學生的驚呼同時響起，颶風將方士謙與其他人切割開來，視線中有人，更多的卻是白色的暴風。
衣袍飛舞，他聽見破碎的聲音。
04
箭矢擦過方士謙的臉頰刺入地面。
臉頰傳來細微的刺痛感，方士謙倒抽口氣，插入箭矢的草地附近瞬間染黑，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又感覺到那股熟悉的風，幾乎是下意識地捲起暴風包圍自己，將箭矢彈飛出去。
「靠……」方士謙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艾迪也太狠了吧，這是一年級的程度嗎？」
「長得還真像啊……」
陰冷的聲音悠悠響起，是從未聽過的陌生聲音，方士謙一愣，下意識左右張望，只見他後方的樹上不知什麼時候站著個人，長長的頭髮是墨一樣的顏色，看上去有種黏稠感，她的臉上勾勒妖異的圖文，身上的衣袍是同樣的黑色和同樣的圖文，渾身散發出讓人不寒而慄的氣息。
作為連續看了一個月與聯合大戰有關歷史的人，方士謙怎麼看不懂那人臉上的圖文。
──「黑色種族最近在各地造成不小的騷動，邊境駐守的士兵傳了好幾次告急的消息，長老會派了很多人過去，但效果不彰。」
方士謙捏碎口袋裡的紅水晶，轉身就想跑。
「沒用的。」女性悠悠開口，語氣裡是滿滿的笑意，方士謙瞬間起雞皮疙瘩，雙腳瞬間生根似地動彈不得，「我是直接把你的位置轉移，不會有人來救你。」
方士謙的心臟無法克制地越跳越快，他的手甚至微微顫抖，儘管在學校的表現一直很優秀，但他從來沒有正面遇上敵人的經驗，冷汗無法控制地滴下來，方士謙嘗試張口，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女性從三層樓高的樹幹上跳下來，踩著優雅的步伐朝著方士謙走來。
而他就像被定住一樣，連一步都動不了。
女性身上的壓迫感幾乎要讓他窒息，方士謙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走向自己，抬手用一雙白皙到能看見青筋的手捏住自己的下巴，瞇起紅色的眼睛。
她湊過來，聲音就像蛇一樣冰冷：「長得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方士謙瞬間一愣。
他聽到女性開口，說，就算我把你撕成一片一片的，刨你心、割你肺，把你的骨頭打爛再用地獄業火一把燒了，都無法消除我的心頭之恨。
每一個字都像是粹了毒的刀，狠狠地往他的腦袋撞。
「忘記了嗎，那些事情？」女性發出尖銳的笑聲，她的手沿著脖頸線條打轉，無預警地收攏，掐得方士謙無法呼吸，「都忘記了嗎，你是怎麼對我們的，王杰希又是怎麼對我的？」
關鍵字的出現讓方士謙無法不更加錯愕，女性說的話他一個字也聽不懂，全身上下只能感覺到脖子傳來的疼痛，他試圖扳開女性纖細的手，卻連她一根手指都移動不了。
無法呼吸。
方士謙就像離水的魚一樣試圖靠著喘氣來取得氧氣，被扼住的咽喉卻是堵住一切氣體的去路，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只有她臉上黑色的圖文清楚。
……清楚的熟悉。
方士謙的手上炸開白色的光。
女性瞬間低吼咒罵並向後退開，喉嚨不再有束縛的方士謙大口喘氣，呼吸甚至有些尖銳，他支撐不住而跌坐在地上，無意識地向後爬行，直到撞上樹才停下來。
女性放下擋著手的臉，碰觸到白光的肌膚逐漸染黑，黑色的身體碎成一片一片，逐漸剝落。
「果然是治療之神，就算投胎轉世也不容小覷……」精緻的臉龐有著大面積的毀損，襯得女性蒼白的臉更加詭譎，她發出一陣陰森的笑聲，手一攤，黑色的火在她的掌心跳躍，「不過也就是這樣了，也就是這樣了……」
她就像精神狂亂的患者，語焉不詳的句子在她的舌尖打轉，方士謙卻只能看著她朝著自己一步一步走來，被恐懼與壓迫感鎮壓得動彈不得。
他的呼吸不穩，身體顫抖，空白的腦子完全想不出任何解決辦法。
然後他看到一道綠色的身影。
無預警出來的魔道學者用斗篷擋下女性的攻擊，在對方發出不可置信的尖叫同時，各式各樣的魔術道具往她的身上招呼，方士謙甚至沒能看清，那人就在男人的連環攻擊下碎成一片一片的灰，再也不見。
讓方士謙恐懼到失去語言和行動能力的女性就像螻蟻一樣在他面前不堪一擊。
「……她、她……」方士謙試了兩次才能開口：「她……死了嗎？」
「嗯，死了。」
男人背對著方士謙，他只能看見大大的巫師帽和綠色的長斗篷，腳上踩著一雙軍靴，飛天掃帚懸浮在魔道學者的身旁。
那是他近期看過無數此的身影。
他覺得熟悉。
方士謙屏住呼吸，他不敢相信腦中的答案，可方才的驚鴻一瞥又無法不這樣想。
「……你是……你是、王杰希嗎？」
他看見那人瞬間一抖，過了幾秒才轉過身，左邊的眼睛被眼罩擋住，右邊的眼睛帶著他看不懂的情緒，與黑白照片如出一轍的面孔讓方士謙整個像是被雷擊重，連動都不敢動。
他看見右眼落下一滴眼淚，沿著白皙的臉頰落到地面。
「方士謙……」王杰希輕聲喃喃，露出又像哭又像笑的表情，「真好……」
心臟跳動的速度無端地紊亂起來。
方士謙摸摸臉頰，他的左眼落下一滴淚。
而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麼。
「──士謙！」
突兀的第三聲聲音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無預警響起，原先神經就緊繃的方士謙嚇得差點跳起來，可下一秒人就出現在他的面前，那是他很熟悉的臉。
「大林！」
「老師？」
兩道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
林杰原先布滿擔心的臉頓時染上錯愕，形成有些扭曲的模樣。
方士謙雖然同時出聲，但他並沒有錯過王杰希的聲音，事實上他在第一時間只存在對這人嗓音的稱讚，王杰希的聲音就像最上等的玉互相敲擊時產生的聲響，然而解讀出他說了什麼，方士謙腦海裡就剩下一連串的問號。
林杰也是一愣，「……杰希？你怎麼會在這裡？」
王杰希勾起嘴角，脫下巫師帽朝他微微點頭行了個禮，底下的亞麻色頭髮輕輕地翹起來。
方士謙：「？？？」
「靠！等等！現在！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方士謙覺得自從自己的腳踏上法陣，他的世界就開始天翻地覆，直到現在堪堪反應過來的腦子傳遞出驚訝的訊號：「等等，等等等等──你你你、你是、王杰希？你是王杰希？傳說中的那個魔術師？你不是不見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有你為什麼大林老師？大林你你我我我──」
──男神從書裡面走出來了！
林杰直接上前拍了個清心咒到方士謙的腦袋上，杜絕那些本人也無法理解的亂七八糟的話。
王杰希的臉上浮現幾分無奈，「真的是一模一樣。」
「他一直都是這樣。」林杰聳聳肩，見方士謙稍稍冷靜下來，他伸手敲敲他的額頭，「你那些問題先等等，我先確認些事情，你沒事吧？」
方士謙癟著嘴點頭，「……大概沒事。」
「那就好，我都不知道黑暗種族變得這麼猖狂，連學校也……」林杰嘆了口氣，簡單和方士謙解釋了下：「我們一離開學校就遭到攻擊，你被帶到這裡來，你一捏破紅水晶我就趕來了，但是距離有點遠，花了我不少時間，抱歉……其他人已經被帶回到學院，就剩你一個。」
方士謙張了張嘴，「……那就是黑色種族嗎？」
「我想今天長老院就會發出通知。」林杰拍拍方士謙的肩膀，轉頭看向王杰希，「那你呢，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不是不能離開嗎？」
「已經可以了。」王杰希的嘴角很慢很慢地勾起來，「一出來就感覺到他的力量。」
林杰又回頭看方士謙，「你還有能力反擊？真是勇敢的孩子。」
方士謙不想承認自己簡直要怕死了，到現在腳還在抖身體也是軟的，面對林杰的稱讚只能強硬地挺起胸膛，一副這點小事又不算什麼。
王杰希幫忙補充：「人是我殺的。」
「可想而知，要他馬上殺人也太困難了……」林杰又拍拍方士謙的肩膀，「但你已經很棒了。」
方士謙僵著臉點頭，「那你們這是怎麼回事？大林你認識王杰希？」
「當然認識啊。」林杰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他是我學生，也是你學長，你不知道？」
方士謙：「……」
方士謙：「？！」
「──你又沒跟我說我怎麼知道！」方士謙用力跳腳：「而且你不是說他生死未卜嗎！不是說沒人知道他的行蹤嗎！而且你不是人類嗎怎麼活這久的啊！」
林杰一臉奇怪，「我是精靈，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老師是草木系的精靈，活了五百年有了吧。」王杰希淡淡地加入話題，語氣平靜到一種讓方士謙幾乎感到不可思議的地步，「精靈的壽命很長，三百年才只是成年而已，不算什麼。」
方士謙：「……」
這信息量有點大他很難接受。
林杰是精靈？是王杰希的老師？王杰希是他的學長？
──他男神跟他是學長弟的關係！
方士謙用控訴的眼神瞪著林杰，「你怎麼從來沒跟我說過──」
林杰抓抓臉頰，「我以為你知道呢。」
「誰會知道這種事情啊！」
「好啦好啦，又不是特別重要。」隨便拍拍方士謙的腦袋當作安撫，林杰好心地幫他解釋其他問題：「你不是問我說怎麼知道杰希的嗎？我也是上個月才突然接到消息，我這陣子不是因為要處理黑色種族的事情一直外出嗎，裡面有幾次就是來找他的，杰希待在黑森林裡尋求森林女巫的幫助。」
方士謙簡直想要大哭一場。
「黑暗種族的動作真的越來越大了……」林杰偏偏頭，看向王杰希，「有打算回來嗎？」
被點名的人愣了愣，微微勾起嘴角，「只要微草需要我，我隨時都在。」
方士謙猛地一驚，「你要回來？」
王杰希轉過頭看向他，語氣溫和：「我一直都在。」
從來沒有離開。
方士謙的腦袋有瞬間是空白的。
他忽然有股強烈地衝動，他想要擁抱眼前這個男人。
在林杰的聲音讓他驚醒起來之前，方士謙差點要付諸行動。
「你的身體沒問題嗎？」
「那個從來不是問題。」王杰希淡淡地開口，「就算身體被汙染，只要堅持就不會迷失。」
「……那你當初為什麼要離開？」在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之前，方士謙就已經將問題拋出去：「如果身體不是問題，你為什麼要離開微草？」
方士謙知道王杰希很愛微草。
很愛很愛它。
他的故鄉是之於他最重要的存在，王杰希可以為了微草放棄一切事物，包含他最習慣的戰鬥方式，以求讓自己能夠完美地和團隊融合在一起，將力量放大到極致。
方士謙瞬間忽然理解了王杰希改變打法的原因。
這麼喜愛微草的人，為什麼捨得離開？
「因為我不再適合微草……而且微草當時也不需要我。」王杰希似乎沒覺得哪裡奇怪，解釋的語氣相當平靜，甚至給方士謙一種在和老朋友交談的感覺，「對於在黑色種族下飽受百年迫害的人民來說，他們很難接受領導自己的人隨時有可能變成那樣的存在，況且當時已經有了合適的接班人，沒有我也無所謂。」
「──怎麼會無所謂！」方士謙下意識提高音量，「你知不知道你離開之後微草把你的存在全部都抹煞了！你為了這個國家鞠躬盡瘁犧牲一切，那群老禿子卻連你的名字也不願意留下！這種地方你也願意回去？」
方士謙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生氣，但就是有一把無名火衝上來。
王杰希有幾秒的時間是錯愕的。
林杰抬手按住方士謙的肩膀。
「但現在它需要我，不是嗎？」王杰希輕聲說：「背叛我的人不是孕育我的微草，而是那群當政者，我沒理由在它需要我的時候拋棄它。」
儘管那個地方曾經捨棄了他。
已經不會再出現的心悸又爬上來，方士謙按著自己的胸口，後腦杓同時傳來刺痛，他不由自主地跪下來，好像聽到林杰的聲音，又好像聽到王杰希的聲音。
他感覺自己倒在一個人的懷裡，有熟悉的青草香。
像是睽違了幾百年那麼久。
05
如今的日子就連風聲也聽不到平靜。
而有一些人一些事，是就算被刻意抹滅了也不會完全停歇的。
「……校方已經打算培訓有意願的成年學生到戰場從事後勤協助。」方士謙回神就聽見自家父親這麼一句，他默默地收回飄盪的視線看向他，坐在檀木桌後方的男人推了推眼鏡，「你想要去嗎？」
校外活動似乎是黑暗種族敲響的警鐘，隨之而來的是大規模的攻擊活動，幾個知情的當權者不再刻意壓下攻擊事件，民眾才知道生活周圍究竟有多少危機。當年的五聖再次披上戰袍，其他國家的有能者同樣傾巢而出，百花的雙花、虛空的雙鬼、呼嘯的犯罪組合以及其他新興精銳拿起武器，戰爭而起。
微草的魔術師橫空出世。
不知道他身分的人提出質疑，仍然記得他的種族發出歡呼，可對於王杰希來說，認同也好異議也罷，他在意的只有這一片土地這一個國家，憑著卓越的勢力吊打試圖侵略的一群人，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就把軍隊訓練得服貼，每個見到王杰希的只會興奮地喊著他的名字，喊魔術師。
那是他們的王，是抹滅歷史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氣焰被壓過去的長老會除了叫囂也辦不到什麼，更別提當中其實有人隱隱支持王杰希，那段竄改史書的過去就像是一場徒勞無功的夢，花了大半心力許多努力，最後也不過是迎回微草唯一魔術師的歸來。
可攻擊手的力量越是龐大，就襯得具有強大力量的治療者不成比例。
方士謙看著自己的父親，無預警地在他面前張開了手，一道暖白色的光在掌心綻放，天藍色的氣流和水藍色的水流將它包圍起來。
男人的臉上滿滿是不可置信，「士謙……」
「你一直希望我去當治療，為了這個我們吵架了好幾次。」方士謙微微皺眉，對上自家父親無法置信的視線，「你總說我體內的光屬系力量很強，比風和水還要更強，而且治療非常非常少，所以不管是牧師還是守護天使，至少想讓我選一個。」
方父點點頭，「事實上，我到現在還是這麼想。」
方士謙偏偏頭，「除了這些原因之外，難道就沒有其他的嗎？」
「我會有什麼其他理由？」方父反問：「這些難道不夠重要嗎？」
「或許吧。」方士謙聳聳肩，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心平氣和地和他的父親談論這件事情，「不過治療的皮那麼脆，你兒子要是真的當了治療，上戰場都得靠別人保護，這不是很沒有保障嗎？」
「戰場瞬息萬變，你能求得什麼保障？」男人眉頭緊蹙，像是在看一個胡鬧的孩子，「你對你的同伴施予治療幫助，他們替你掩護，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要是戰場上人人都是攻擊手，當傷害造成的時候，你拿什麼去治療自己的同伴？」
是啊。
攻擊固然重要，被保護雖然令人窒息，但是看著重要的人血流不止，自己卻始終無能為力，那樣的感覺才真的能夠逼瘋一個人。
他怎麼只帶走被保護的無力感，卻忘記可以幫助王杰希的慶幸。
況且也不是每個治療都得乖乖被人保護。
方士謙勾起嘴角，手中的光球在他握緊拳頭的同時碎裂成灰。
「算上我一份吧。」方士謙說：「我知道我還沒成年，除了你跟母親要同意之外，要上戰場前還必須經過測驗，等時間確定了告訴我一下。」
方父點點頭，「……測驗的時候才會依照你的意願去決定職業……你還有一段時間可以考慮。」
方士謙愣了愣，像是忽然意識到自家父親這陣子為了種族之間的戰爭有多焦頭爛額，他的目光在男人蒼白的髮鬢上駐足了幾秒，才輕輕地點點頭，挪開視線。
方士謙勾起嘴角，「謝謝父親。」
自從他的能力展現出來之後，這好像是第一次這麼平心靜氣地和他的父親結束一場對話。
方士謙關上研究室的木門還有些恍惚。
兩個月多以前的他還會因為這些話題而憤怒地踹門，不過短短百日，改變也是很大。
「難得看你心情這麼好。」
方士謙幾乎都要習慣林杰的神出鬼沒，甚至還能面不改色地給人一個白眼，「大林你怎麼感覺這麼優閒啊，不是說事情很多嗎？」
「你總要讓我稍微休息一下啊。」林杰微微勾起嘴角，「要不要到我那裡喝杯茶？」
方士謙的眼睛轉了轉，「王杰希也在那裡嗎？」
林杰失笑，「真的變成迷弟了你……在的在的，他已經在我那裡一上午了。」
「他在幹嘛啊？」
「我怎麼會知道，我人又不在研究室。」林杰莫名有種弟弟被拐跑的傷感，但那還是他主動給人創造機會，一時間還真的有點心情複雜，「你要來嗎？」
方士謙理所當然地點頭，「當然去啊。」
林杰實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方士謙揹著手走在林杰的身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敏感，方士謙總覺得空氣很不穩定，隱約能感覺到不知從哪裡來的浮動，帶著魔力，用強悍的武力撕開來。
他沒有親眼看到就能感覺到很多。這種感覺陌生又熟悉。
「大林。」方士謙問：「我是方士謙嗎？」
「問這什麼問題。」林杰拍拍他的腦袋，「你當然是了。」
方士謙直勾勾地看著他，眼神一片沉靜，「你知道我在問什麼，當年陪在王杰希身邊的那個治療之神就是我，對不對？」
「不是。」林杰勾著嘴角，「在你沒有想起來之前，那只是上輩子的你。」
「我就知道！」方士謙一秒跳腳，路都不走了就拉著人停在原地，「你最好把前因後果給我講清楚哦！這些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杰的表情多了幾分無奈，「哪有什麼回事，不就是上輩子的你替王杰希挨了一刀撐不過去死了，投胎轉世進到微草被我遇到，長大到現在遇到王杰希而已嗎。」
方士謙一副噎到的臉，這聽起來好像很簡單，但是：「你是不是都預謀好了！」
「精靈並不會通靈，我怎麼會知道你會投胎到哪裡去。」林杰捏捏脖子，微微皺起鼻子，他露出幾分若有所思的神態，「況且如果我知道的話早就告訴王杰希，那孩子在離開微草之後大概就會去找你，而不是漫無目的到處走吧。」
方士謙撇撇嘴，「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那段歷史？」
「你憑良心說話啊，我還有問你，是你自己說要聽的。」林杰一把勾住方士謙的腦袋狂揉他的頭髮，「況且知道真相總比知道被竄改過的有意義的多，你是在不滿什麼？」
方士謙臭著臉，「總覺得你很有陰謀。」
林杰簡直哭笑不得，「天地良心，我到底能陰謀什麼……」
這個問題方士謙也答不上來，不過他整個人有種說不出來的彆扭。
自從遇到那個黑暗種族之後，過去的記憶陸陸續續湧上來，奇怪的是還能和自己原先記得的東西巧妙結合，就像只是被他遺忘的不久前的過去，雖然不是一秒就能回到過去那個模樣，不過順著時間，能漸漸有種找回過去自己的感覺。
那種感覺很抽象。
不過當聯想到這些的開頭可以追溯到林杰教授的歷史內容，他就有種微妙的感覺。
「好吧，我必須承認，我確實有私心。」林杰的聲音忽然溫和下來，方士謙瞪過去，年長的老師對著他勾起嘴角，「王杰希喊我老師，但其實當年我真正的學生是你，方士謙。」
方士謙猛地瞪大眼睛，「我？」
「對，我是先遇到你才認識杰希的，奇妙的是最後陪著我比較長時間的反而是那孩子。」林杰無所謂地聳聳肩，「我看著你們走過很多歲月，要說我沒有私心是不可能的，不過並不是想要讓你恢復記憶什麼的，我的年紀足夠讓我遇到很多曾經認識的人的轉世，如果每個人都要我費力地恢復記憶，那我得多累啊。」
這話說得很有道理，方士謙無法反駁，「……那你是打著什麼心思？」
林杰微微笑，「我只是不希望你連王杰希是誰都不知道。」
那太悲哀了。
曾經那麼喜歡王杰希的一個人，卻因為死亡而落得什麼記憶也沒有，林杰覺得那樣太悲哀了。
他捨不得。
方士謙沉默下來。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碰觸自己的左胸膛，可以感覺到心臟跳動的頻率，在認識王杰希之後，他的心跳頻率才開始真實而具有力量。
沒有認識王杰希之前的人生就像是一場夢，回過神來，竟然空洞地讓他找不到方向。
「……但是你為什麼不跟我說之前的我？」方士謙一咬牙，「在教的時候都沒提到。」
「反正又不是查不到，我說沒說有什麼關係。」林杰聳聳肩，「第一次說這些的時候我是不想自己說，不過之後就不能怪我，我一直在忙黑色種族的事情，連課都沒上了。」
這理由充分的方士謙根本找不到反擊點。
林杰勾起嘴角，輕輕地拍拍面露焦躁卻不自知的小孩的腦袋。
林杰說，你不用擔心，就算是王杰希也沒有要你恢復記憶的意思，你只要安心做自己就好。
但是什麼是做自己？
方士謙不知道到底哪一個是自己。
是那個擁有豐沛的光屬系魔法卻硬要當個攻擊手的人是自己，還是即便是個治療也要替魔術師擋下致命一擊的人是自己？
但不管是哪一個他，追逐王杰希的身影依舊像是本能，投胎轉世也不可能刨除的本能。
推開研究室的大門看見披著陽光的那道身影，方士謙忽然意識到這個事實。
換上學生袍服的人少了那頂大大的巫師帽，黑色取代綠色，卻仍舊適合他。明明是生活超過百年的人，王杰希身上卻仍有著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青澀，融合著他性格裡特有的嚴肅，方士謙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當年五聖的臉和照片裡並沒有相差太多，不過那不重要。
比起那些小事，他更驚豔的是王杰希一把年紀還這麼適合學生制服，甚至比他年輕幾分。
像是知道方士謙在想什麼，王杰希主動開口解釋：「那是因為血統的緣故。」
「血統？」
「其他人我是不知道，但我的精靈血脈會讓我的外表在人類血脈成年的時候定格成形。」王杰希漫不經心地把書本放回書架，邊回答邊整理林杰多年來仍舊紊亂的書櫃，「也是因為精靈和獸人的血，我的壽命會是一般人的兩倍以上。」
「這樣啊……」
方士謙抓抓臉，坐在旁邊兩手捧著臉頰，直勾勾地看著忙碌中的人，專注的目光像兩盞小燈，將燈光焦點全打在王杰希的身上。
這人的腰怎麼這麼細啊。
不愧是我男神。
「順帶一提，因為光屬性過於豐沛的緣故，你的壽命也會比一般人更長一點。」
「你怎麼知道？」
「是當年那個你跟我說的。」
……哦。方士謙的臉瞬間沉下來，好哦。
轉過頭的王杰希就對上方士謙臭著的臉，唯一露出來的右眼眨了眨，很快地染上笑意，「我有時候會覺得你變很多，但有時候又覺得你一點都沒變。」
方士謙哼哼地起身，湊過來像是想要靠近，不過見到王杰希微微揚起的嘴角，他那點膽子默默地又消下去，不著痕跡地轉移陣地，改為坐到檀木桌上。
王杰希笑出聲，主動過來敲敲方士謙的額頭，「這個就很不一樣。」
「……之前的我會怎麼做？」
「之前的你就直接撲上來的。」王杰希抓著方士謙的手放到自己的腰邊，讓他環著自己，告訴這個稍稍靠近自己就會紅臉的小方士謙：「就像這樣。」
微涼的溫度和觸感從相貼的地方傳遞過來，方士謙身體不由自主地僵硬，腦海中依稀又有什麼畫面，但他絲毫抓不住。
他只能抓住眼前的人，低下頭把臉埋在他的頸部，感覺對方順毛似地摸著自己的腦袋。
「……是之前的我比較好，還是現在的我比較好？」
「就戰力上來說當然是之前的好。」王杰希很誠實，然後脖子就被方士謙啃了口，「嘶……聽我說完啊。」
方士謙哼哼：「你說啊，我聽著呢。」
這模樣肯定是老師給慣出來的……王杰希笑著搖搖頭，低聲說：「情感上，我覺得都一樣。」
那都是你。王杰希輕聲說。
可方士謙還是很生氣，他憤怒地抬起頭瞪人，「你就不能說比較喜歡現在這個我嗎！」
「……我相信不管怎麼回答你都不會高興。」王杰希翻了個白眼，可即使是這樣與他自身形象截然不同的動作，方士謙依舊覺得他們家的魔術師長得超好看，「大醋罈子，不管我說什麼你都會有意見……」
方士謙磨牙，「那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哪裡。」王杰希冷靜地告訴他，「黑暗侵蝕不會影響我的心智，但是會影響我的力量，這幾年的時間我都在找方法對付它，也是因為這樣，我一直沒跟老師聯絡，自然沒人能跟我說你在哪裡。」
方士謙瞬間一愣。
王杰希輕輕地碰觸他的臉頰，微微勾起嘴角，「我很想你，方士謙。謝謝你回來。」
在唯一露出來的那隻眼睛裡，方士謙看見星辰大海，以及倒映其上的自己。
他忍不住把人收攏在懷裡。
王杰希閉上眼睛微微笑，「這大概是我第一次比你還要高吧……」
「……那是因為我年紀小。」方士謙氣哼哼，「等過兩年你就知道，我會長很高，比你還高。」
已經看過長大版方士謙的王杰希直接戳破他的希望：「其實差不多。」
方士謙拒絕接受。
王杰希的手在對方的背脊上不住輕拍，直到感覺到勒著自己身體的力量慢慢減緩下來，他才改完懷抱住擁抱自己的人。
這樣的體溫，已經多年沒有感覺到了？
一百多年的時光，竟然漫長的像是幾千年的歲月。
王杰希閉上眼睛，放鬆身體讓方士謙支撐自己的重量，「如果沒有歷史，你還會想起我嗎？」
「當然會。」
方士謙的回答毫不猶豫，他根本不用懷疑，在看見王杰希的瞬間，他什麼都會想起來。
他把這個人深深地刻劃在靈魂裡，又豈是區區轉世可以抹滅的。
那是比輝煌歷史還要更深刻的存在。
不過只能從書本和影像中看見這個人，卻是摸不到、碰不到，真的很寂寞。
王杰希是怎麼度過那段沒有他的日子？
「……你跟我說說你旅行的這段時間遇到什麼事情吧。」方士謙輕聲問：「你一直都是在找要怎麼恢復原狀的方法嗎？」
王杰希嗯了聲，「算是，不過也是想要到處看看。」
魔道學者是最自由的職業，有完全聽從於自己的掃把可以任行天下，王杰希卻用條條框框把自己限制在微草裡，為了它犧牲自己。
而這個笨蛋還不會覺得這是犧牲，無論是改變打法，還是之後的自願離開。
方士謙撇嘴。
「大林遇到你之後，應該就有跟你說我的事情吧……」方士謙很委屈：「為什麼沒來找我？」
「我當時在黑森林，老師不是有說我在那裡尋求女巫的幫助？」王杰希的聲音帶上幾分笑意，「接到消息的時候我還沒辦法離開，之後一出來感覺到你的力量，當然就直接去找你了。」
這個回答沒有毛病，方士謙的耳朵還是垂下來。
「……你去過我們說好要去的那些地方嗎？」
「去了一半了。」
「那都不算，不是一起去的就不算。」方士謙的聲音悶悶的，他輕輕地推開王杰希，伸手碰觸對方的左眼罩，在這個他親手送給他的眼罩底下，是一隻獸化的眼睛，也是王杰希全身上下唯一一個獸族象徵，「等這裡的事情結束之後，我們兩個一起去。」
王杰希勾起嘴角，「那也得等你學業完成吧。」
「恢復記憶之後就什麼都知道了，不就等於直接修完了嗎。」上輩子有順利畢業的方士謙一點也不擔心，「到時候直接去參加畢業考試，要是過了那些糟老頭也不能拿我怎麼樣，誰管他能不能跳級。」
王杰希皺眉，「這樣不合規矩。」
「這叫非常時期使用非常手段，我們都浪費多少時間了。」方士謙皺皺鼻子，伸手抓住王杰希的左手把玩，「況且說得好像這裡的事情可以很快完成，之前戰爭不是打了百年嗎，這次這麼簡單？」
王杰希看著對方輕輕摩娑自己手指的動作，耳尖染上不仔細觀察不會發現的粉紅色，「……兩次的狀況不一樣，黑色那邊少了很多主力，行動其實也算倉促，加上我們這裡多了很多新銳，和拓荒時代的戰力完全不同，要輕鬆很多……不然我現在就在戰場上了，哪會在這裡跟你聊天。」
「那你還說就戰力上比較喜歡之前的我？」
王杰希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你這到底都吃什麼醋啊。」
方士謙哼哼兩聲，和王杰希握在一起的手發出淡淡的光，亮白色將王杰希的手掌包圍起來，方士謙扯開將王杰希的斗篷、拉高他的袖子，看著白光從手掌傳遞到手腕、手肘到手臂，那道刻在王杰希左手上的黑色圖紋卻是唯一沒有發光的地方，襯得越發深沉。
方士謙嘖了聲，收回力量，「失敗了。」
王杰希拍拍他的肩膀，「你這方法我之前找人嘗試過了。」
「誰啊！」
「霸圖的張新杰，他是個牧師。」王杰希補上一句：「他沒跟我牽手，就隔空試試看。」
「真牽手那還得了，佔你便宜……」方士謙哼哼唧唧，仍舊滿臉不悅，「以後我會想辦法把你的手治療好的，你等著吧，才不會讓其他人有機會嫌棄你……哼，被侵蝕又怎樣，你最好會黑化啦，一群蠢豬。」
王杰希忍不住笑，「好啊，謝謝你。」
「謝屁。」方士謙瞪他，「你就是不肯好好說話才會讓事情變成這樣，要我就爆了那些敢對你亂說話的混蛋，就你還會自主退位……我可告訴你啊，之後我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王杰希點點頭，「嗯，我知道。」
方士謙又哼了聲。
「不過我聽老師說，你不是很想當治療了？」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我改變主意了不行嗎。」方士謙沒好氣地回答他：「我有一身光屬性不用跑去跟人家搶當什麼法師，我才不會這麼沒追求，要就要全修。」
治療全修。
方士謙盯著王杰希看，「我的背後交給你了，你要保護好我。」
「那你可要跟上我。」王杰希勾起嘴角，伸手輕碰方士謙的鼻子，「不要被甩掉了。」
「靠，全世界能跟上你的人就只有我好不好，誰能看穿你那種亂七八糟的飛行方式。」
方士謙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可王杰希眉眼彎彎笑著的模樣太好看，他那股氣根本憋不住，兩三下就消下來，還得委屈巴巴地抱怨他犯規。
怎麼可以笑得這麼好看。
方士謙很生氣。他早該知道的，那些破爛照片哪能表達王杰希好看的千百分之一！
兀自又憤怒起來的人按著王杰希的脖子，湊上前吻住那雙漂亮的淺色嘴唇。
那是睽違百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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