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光。

11

結束任務，夏碎和冰炎並沒有直接回到學院，在經由公會人員接手他們無法觸及的部分後，兩人便利用早已請好的假期放鬆身心、四處閒晃，然後將一日約會的結尾定在左商店街。

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萊恩和千冬歲也會在這樣的時間離校。

在不經意間將兩人如同愛侶般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夏碎的神情也越發微妙，臉上的笑容面具依舊、甚至有更加溫柔的傾向──如果扣除掉他身後散發出來的黑氣的話。

冰炎看著沒有注意到自己快要捏爆玻璃杯的夏碎皺起眉頭，視線移到了因為死角而沒有發現他們兩人的那一桌，銳利的紅眸情緒翻騰。

夏碎沒有發現、但他卻一清二楚。

他很在意那番看似微不足道的對話，在意到無法容忍的地步。

就好像他其實依舊在意著他的異母弟弟卻不自知那般。

他喜歡夏碎。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夏碎的身影總是會浮現在他的腦海裡、揮散不去。

起初他因為這個認知而感到錯愕，沒有想到認為能夠把背部交付的人──而且還是男性──會成為他心愛的人，然而、他清楚守世界的戀愛觀，自然也知道同性之間的愛情就如同原世界的異性戀那般自然，因此在短時間的驚訝後，他便開始思索對策。

只是，因為他的視線追逐著夏碎，因為他是最貼近夏碎的人，所以非常清楚他的目光落在哪裡。

早在夏碎進入他的內心世界前，他就已經為了他的弟弟而付出一切。

他愛他，而他愛他。

所以最後他選擇沉默，選擇以默契來彌補對這份愛戀的殘缺。

至少、比起雪野千冬歲，他還更加地接近夏碎。

原本以為他可以因為這樣而感到滿足，以為這樣的短小的距離能夠為他殘缺的胸口稍微治療，卻在發現夏碎好似戀愛之際，整個崩塌。

以為的滿足不過是自欺欺人，他想要的，是比現在還要更多的、更多。

無法壓抑的渴望勝過理智，告白的那一瞬間卻得到了直接的拒絕──

原來，他們已經在一起了。

那直接了當地拒絕曾經讓他一度想要放棄，畢竟精靈與人類之間的壽命相差甚多，就算他真的追到了他，彼此相戀的時間卻是如此的短暫，而他是這麼的貪心，又要怎麼接受他早一步地離去？

然而，理智為自己的情路作了最好的安排，他的心卻依然對這樣的未來不滿。

如果什麼都沒有做過就得承認自己的失敗，未免太窩囊了吧？

所以，他開始行動開始追求，以不求回報的心情。

沒有想到的是，夏碎卻因為自己的行為而內心動搖，欣喜之際他還不忘乘勝追擊──他知道自己的行為無疑是橫刀奪愛，卻無法停止自己的行動。

夏碎只有一個，所以註定有人會受傷。

他不願成為失敗者，所以他將千冬歲推為祭品。

他成功得到了夏碎的心，然而卻發現他還是離他好遠好遠。

他依舊會為了雪野千冬歲而心情浮動，依舊會因為他在意……忌妒。

藥師寺夏碎，依舊喜歡著雪野千冬歲。

而也許，他從來不曾愛上自己。

他以為的「喜歡」只是憧憬於那自由自在的相處，因為他們是搭檔，他們了解彼此，所以和他相處，當然會比和千冬歲面對面來的舒適。

而也許，夏碎正錯把它認為是愛情。

「歲，是不是有點怪怪的？總覺得氣場好像變了。」

皺起眉頭，察覺到些許不對勁的萊恩身影顯露而出，眉頭微微皺起，看向同樣發現到異狀的千冬歲。

「嗯啊，是有點奇怪，不過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千冬歲的話語難得回得如此不確定，他是感覺不到任何殺意，但從某處好像一直飄來莫名的寒氣讓他有點坐立難安。

「啊、萊恩，飯粒沾到嘴邊了。」

目光瞥見萊恩若影若現的臉龐上黏了顆白米，千冬歲微微皺眉開口，卻意外地發現寒氣好像微微增加……？

「哪裡？」

萊恩疑惑的看著千冬歲，他比了比自己的嘴角，萊恩依樣畫葫蘆地尋找位置，卻在嘗試了三遍後依舊找不到那顆黏在臉上的範例。

「這裡啦。」

不耐煩的半站起身，身軀橫過桌面的千冬歲抬手抹去了萊恩臉上的飯粒，正打算抽起衛生紙擦拭，他卻拉過他的手放到嘴邊親暱的舔掉。

瞬間紅透臉龐，千冬歲迅速的甩開萊恩的手，正打算發話時卻突然感覺到鋪天蓋地襲來的陰寒氣息，強烈的感覺讓他不安的抖了好大一下，迅速的回頭，視線精準的落到夏碎所處的死角處附近，然而被擋到的畫面並沒能讓他看見任何對自己產生不利的物件。

莫名的感覺讓他毛骨悚然卻又不甚了解，正思索著是否要放出使役追查之際，萊恩的聲音就打斷了他的思緒：「不吃浪費啊。」

萊恩的語氣好似不覺得有任何異樣般讓他無可奈何，但要飯糰控「浪費」米飯就等於是要兄控不準接近他哥一樣困難，他也只好放任他繼續維持這樣的思想。

「嘖，算了，你開心就──」

「客人、您沒事吧？」

夏碎歛去笑容，身後大片的黑氣幾乎要掩蓋掉背景，長了一層薄繭的大手因為徒手捏碎了玻璃杯而血跡斑斑，殷紅的鮮血順著手腕滑落潔白的桌面，突如其來的狀況讓路過的服務生嚇傻了眼。

「夏、你瘋了嗎！」

冰炎幾乎是氣急敗壞地大吼，快速的將嵌在傷口裡的玻璃一一取出，接過服務生遞過來的醫藥箱熟練地為那個完全不顧自己傷口的傢伙快迅速而輕柔的上藥，「你沒事幹嘛捏碎玻璃？」

「……」

沒有理會冰炎焦急的語氣，夏碎的透視讓他清楚的看見方才萊恩與千冬歲親暱的舉動，克制不住內心翻騰的怒火，失手就是玻璃碎裂。

此刻的他，心心念念的已全都是那渾身惡寒卻察覺不出異狀的異母弟弟。

為什麼千冬歲會跟萊恩有這般親暱的舉動？

就連在過去他們還在交往的時候這類的舉止也是很少發生，然而現在它卻出現在千冬歲與另一個男人之間──

他的潔身自愛自己最清楚不過，能讓他接受並不加以反抗者，無非是相當重要。

這樣的念頭光是閃現而未證實就讓他更加的不悅，胸口充斥的不爽讓他投射在萊恩身上的視線變的狠戾而帶有殺氣，銳利的紫黑眸盈滿的是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佔有欲。

透過物件的視線牢牢的盯著自家弟弟與其搭檔的相處，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可是理智就是無法拉開視線，腦海的思緒與翻騰的情感讓他幾乎出神地瞪著隱約察覺異狀卻始終不明白問題的兩人。

「……夏碎。」

最後讓夏碎回過神的，是冰炎隱含著複雜情感的叫喚。

從不明的思緒中抽身將視線投注在自家搭檔身上，在看到那雙自信的紅眼被沉重的情緒掩蓋之際，夏碎錯愕了一秒，突然有種茫然的感覺浮上心頭。

無意識的收緊放在桌底下包著繃帶的手，感覺到傷口因為動作裂開流血，痛覺才將他的意識拉回，「……抱歉，我有點累了，回去吧。」

皺著眉看著眼前的夏碎，明明彼此是只要傾身就能碰到的距離，明明他們是默契絕佳的搭檔，可是冰炎在這一刻卻覺得他們之間好遙遠。

咫尺天涯，就是這種感覺吧。

「……走吧。」

目送冰炎往黑館的方向移動後，夏碎非但沒有往宿舍前進，還鬼使神差的找了個能夠看見千冬歲的房間卻又不會被發現的位置坐下。

紫黑色的眼眸直直地望著黑暗一片的宿舍房間，夏碎不太確定自己是茫然佔的多一點，還是憤怒主控著他的理智。

在與冰炎拉近距離的那段時間裡，他總是在千冬歲的眼眸看見一種情緒繚繞在那雙末色的眼瞳裡，不知不覺就勾出了耀眼的紫金流光。

帶著一絲哀求的視線夾雜情感，愛戀中卻包含了很多的苦澀。

還記得那個時候，他總是會為了冰炎而選擇忽略自家弟弟那顯而易見的眼神，假裝自己從來沒有注意到千冬歲的異常，假裝沒有發現自己的心疼，一股勁的往冰炎那跑。

他自己很清楚，雖然還稱不上愛，但他的確對冰炎動了情，所以會和千冬歲分手，進而與不知從哪裡得到消息的搭檔成為情侶。

可是現在他卻發現在看見以為有了好感的、一向意氣風發，擋在所有人面前如同堡壘般堅強偉大的搭檔露出這般脆弱的表情時，他無法感到任何的揪心。

反倒因為想起記憶中那同樣自信風發的孩子而感到心疼且自我厭惡。

心中繚繞不去自家弟弟與萊恩親密的互動，夏碎感覺到那股不爽的感覺又浮現在心頭，他幾乎想要當場折斷他的手、撕裂他的嘴。

就連他自己碰觸千冬歲的時候也是少之又少──他們兩人交往的時候是幾乎沒有任何親密的舉動，就算有也幾乎全都是戀人在主動。

不是因為不愛對方，他只是不信任自己的自制力，害怕自己會在戀人還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不顧他的意願傷了他──況且再怎麼說交往不到三個月就把人家吃掉也未免太快──所以他才會被動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可是在面對冰炎時，他卻發現自己似乎沒有辦法接受他的肢體接觸，每每遇到這種狀況時總會讓他產生些微的排斥而不著痕跡的躲開。

他原本以為自己是因為還沒有辦法接受冰炎角色的轉變，然而今晚發生的事情真的讓他沒有辦法在這麼篤定地回應自己心中的問題。

──如果真的有感情，會不想碰觸對方嗎？

他始終還記得他克制想要碰觸千冬歲的慾望有多麼龐大，幾乎是到了令他感到驚愕的地步。

「……」

眼角餘光突然瞥到房內的燈光亮起，夏碎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因為主人的回歸而光明的空間，近乎出神的直視著模糊的黑影在房內移動著直到光芒再度熄滅才甩下移動符返回紫館。

才移動陣踏出來之後，映入眼簾的是黑暗一片的日式客廳，看著與異母弟弟分手前完全無異的擺設，明明沒有做任何的變化，他卻覺得哪裡不太協調。

──空氣中，早已沒有屬於千冬歲身上的、淡淡的茶香。

莫名的悵然若失湧上胸口，他的視線移到了包著繃帶的手掌，許多不願面對卻又不得不正視的事物逐漸浮上了胸口。

……難道，他一直都錯了嗎？

***

因為讀書所以蹺掉連翹兩天的更文，真的很抱歉QAQ

更文的動作簡單，可是我一發就要發到三個地方，時間花費真的太多，迫於無奈只好作罷，真的很對不起（鞠躬）

然後、《你已離去》晚點再更，應該也是今晚會把他over掉（？）

最後還是那句、歡迎大家找我聊天喔ｗｗ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