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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耳邊的聲響劃破了寧靜,來自手機的提示音將思緒拉了回來,千冬歲才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又恍神了。

蹙起眉頭看了眼手機,他並沒有直接翻看的打算,擱置著不理不看。

不自覺地溢出嘆息,他摘下厚重鏡片,揉揉發疼的額角,半是熟悉的煩躁感再度纏身,好看的面容因而染上銳利。

替自己重新泡了壺茶,上等茶葉的芬芳配合正規而嚴謹的步驟而完整的顯現出其中的美好,捧在手中,鼻尖充斥的氣味讓他略感放鬆。

啜了口熱茶,千冬歲的目光來到了放置在桌上的任務情報,依舊停留在十分鐘前的頁面清楚地展現出他又一次的恍神。

其實說恍神也不甚正確,他是在思考著,只是千迴百轉中,始終纏繞著同一個人物。

藥師寺夏碎,他的異母哥哥。

思緒繞著他轉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他從以前就有很深刻的認知。

只是他從來沒想過,面對夏碎時,他彷彿受到制約般,哪怕違背自己想要與他拉開距離的想法,也依舊會乖乖地照著他的要求去做。

這不符合自己的個性,讓別人知道多半還會覺得自己瘋了,可這就是這近兩個月的生活。

他總是不懂自己為何要這般自虐,就算是褚冥漾,對冰炎的順從也是屈服於暴力之下,難道就因為多了一層同父異母的兄弟的身分,他就會像受到蠱惑的聽從嗎?

雖然他想要給出否定的答案,但顯然,是的。

就因為多了一層血緣,就因為他對他的愛不只是戀人,所以制約又多了一分。

加深加寬,如同無形的繩索綑綁在身上,自己限制住自己的自由。

抓起放在一旁的手機,點開方才沒有去翻閱的新訊息,發現不是想像中的夏碎傳來的信件,而是來自公會的新一批任務消息,他著實有點鬆口氣,然而當視線落到收件夾裡滿滿的來自夏碎的簡訊時,千冬歲覺得自己的頭更痛了。

直到現在,他依舊不懂夏碎時常消來的訊息到底是為了什麼。

直白的句子代表著各種不同的邀約,可按照夏碎目前的狀況,這些應該都是要留給冰炎的。

他們是情侶,而他跟他,什麼都不是。

闔上陰鬱的眼眸,他關掉手機螢幕,真的搞不懂現在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狀況。

說情侶也不對,說兄弟也不算,說同儕也不太符合,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照理來講應該不會持續下去──畢竟總是主動的自己都決定採取不接觸不交談不聯繫的三不政策──可另一個當事人卻在這時不斷消來無法拒絕的邀約,時常贈送禮物補品,甚至還會帶自己出去玩。

這些彷彿追求又好像什麼都不是的舉動時常困擾著他,連同夏碎那些曖昧的舉止,讓他越來越常因為他而發呆。

身為輔助人員的紅袍,一秒的猶豫都可能造成全軍覆沒的悲劇,他們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最正確的抉擇,所謂的掙扎,是不能出現的。

這是他被訓練出來,也是他引以為傲的。

明明比誰都還要清楚,當面對夏碎時,所有的俐落卻都會化為猶豫,在原地踏步。

無論是夏碎莫名的舉動,還是自己依舊捨不下的情感,都不應該維持在不上不下的現狀,靜等其他事物來打破這種微妙的平衡。

就好像,自己思考的事情從頭到尾都是同一件,分明就是浪費時間的舉動,婆婆媽媽到他都想一拳打昏自己,可是他卻阻止的能力都沒有。

就因為他是夏碎,就因為他至今仍是他堅信不移的世界,所以儘管再怎麼厭煩,他也無法將思緒離開他一分一秒。

 

**

短潔的敲門聲劃破空寂的臥房,千冬歲又一次的從類似的思緒裡抽身,因為再一次的循環皺起眉頭,他戴起眼鏡,起身走去開門。

料想不到的身影站在門後,在大門敞開的那瞬間對自己漾起燦爛的笑容,開心的揮揮手。

「喵喵?妳怎麼會過來?」

有點訝異的眨了眨眼,千冬歲側身讓少女進入整齊的房內,同時注意到她手上拿個著的竹籃,空氣中還飄散著屬於餅乾的香氣。

「喵喵做了餅乾,想說來探探運氣,看千冬歲在不在囉。」

米可蕥將帶來的餅乾整齊又不失可愛的放置在餐盤之上,又將保溫瓶裡的熱紅茶在千冬歲拿來的杯子裡各倒一杯,甜膩又舒服的氣息蓋過了日式綠茶的芬芳,同樣讓人舒服。

看著自顧自忙碌的少女,千冬歲推了推眼鏡,微微一笑,「要不要找漾漾一起來?」

「喵喵有打過電話,可是漾漾說他要跟學長去出任務,沒辦法。」

搖搖頭否決掉對方的提議,萊恩去出單人任務自然不再考量人物之內,但千冬歲沒有想到理當閒閒沒事的另一名友人會缺席。

和夏碎發生那麼多事情之後,千冬歲早就放掉所有偵查他的機會,自然也不會去注意同樣複雜的冰炎那邊的狀況,而蒐集來自褚冥漾的資料在看之前同樣也會過濾,現在的他在有關那對搭檔的所有事情當中,都得像其他人那般透過旁人的口得知,自然也少掉很多資訊。

「漾漾最近好像常常跟冰炎學長出去。」

皺眉思索了好友近期的行蹤,直到這時才歸納出疑點的千冬歲覺得有點怪異。

「對啊,聽說是學長說要帶他去見習,只是不知道漾漾會不會怎麼樣。」

若是以前的米可蕥,在聽到這番訊息的時候肯定會羨慕的又叫又跳,但自從褚冥漾表明不想再跟冰炎有這種連結之後,她雖然感到遺憾,卻也不會再提。

畢竟對他來講,和還在跟夏碎交往的冰炎相處,還是件過於困難的事情。

她沒有辦法為他做點什麼,就連試圖說服褚冥漾都做不到──冰炎到現在還跟夏碎在一起,她要拿什麼來證明他在他心中不同的地位呢?

縱使她再怎麼希望兩個人在一起,但膠著的狀況讓她根本無從下手,渴望幫忙的心情全是枉然。

咬了口餅乾,不會過於甜膩的滋味在嘴巴化開,嚐進喉嚨裡,卻成了苦澀。

「喵喵真的好希望漾漾可以跟冰炎學長在一起,一起獲得幸福。」

「……不太可能吧,冰炎學長可是在跟夏碎哥交往。」

歛下眼眸淡淡地說道,他的哀傷彷彿是為好友的悲戀默哀,又好似在對自己的戀情哀弔。

眨了眨眼睛,米可蕥看著千冬歲的臉龐,藏在心裡好久的話語就這麼脫口而出:「可是,喵喵覺得冰炎學長是喜歡漾漾的。」

「嗯?」

沒料到的回答讓千冬歲咬餅乾的動作頓住,他皺起眉不解的看著表情堅定的女性友人,不解她的想法是哪裡來的。

「就算學長對漾漾的態度比較不一樣,這也不能證明他喜歡的人就是漾漾吧?」

「千冬歲沒有注意到眼神的問題嗎?」

喝了口熱燙的紅茶,米可蕥的神情是倔降的肯定,「冰炎學長注視著漾漾的表情真的都不一樣,而且總是特別擔心漾漾,雖然又打又罵的,但是都可以看出對漾漾的關心,但是對夏碎學長就不會有這種反應。」

「只是因為是代導人吧?畢竟漾漾不太讓人放心,而且夏碎哥他……」

「不一樣,眼神真的不一樣。」

迅速地搖頭,明知道這種事情比較偏向女性天生的第六感,可她就是想要讓千冬歲明白,「而且不只是冰炎學長,就連夏碎學長也一樣。」

「一樣?」

「一樣的沒有愛情。」

米可蕥的發言如同重捶讓他的心臟狠狠一跳,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少女又自顧自地說下去:「喵喵在他們眼中,都沒有看過他們對彼此產生任何愛情,根本就是掛名的情侶一樣,根本察覺不出來喜歡的感覺。」

「千冬歲不是知道的嗎,『喜歡』是最沒有辦法假裝的一種感覺,只是很容易和別的感覺混淆,喵喵相信學長只是把對夏碎學長的感覺弄混了,他真正喜歡的人是漾漾才對。」

握緊拳頭,千冬歲的指甲陷入了掌心,感覺著熟悉的刺痛,他的聲線有點不穩。

「現在冰炎學長是和夏碎哥在交往,在他們還沒正式分手之前,喵喵妳的推論也只能是推論,沒有證據,漾漾又能怎麼辦?」

他努力不讓自己失控,努力遏止住所有異狀,過度的緊繃讓他無法如往常的做出各種分析,沒有辦法站在好友那邊替他設想。

他也希望冰炎是真心喜歡褚冥漾,希望好友一生一次的初戀能夠刻上美好回憶,而不是像他一樣,以最悲傷的方式劃下句點。

他被夏碎傷慣了,可是他沒有。

褚冥漾雖然因為過往的經歷留下自卑的個性,可在情愛方面,他仍然是個孩子。

因為自己已經沒有機會,所以更希望處境相仿又值得好好保護的友人能夠得到幸福,但,唯一一個能夠幫助他的人,卻早已成為另一人的情人。

不是他的。不是他們的。

「千冬歲……」

看著面色蒼白的友人,米可蕥皺起眉頭,面露擔心。

千冬歲深吸口氣穩住自己的情緒,喝了口熱茶,「我當然希望漾漾可以獲得幸福,但喵喵妳覺得學長真的是那種會愛著一個人、卻又和別人交往,把別人的真心棄之如敝屣的混蛋嗎?他會和夏碎哥交往,就表示他們之間一定有愛情,就算沒辦法被察覺,可是一定有的。」

「為什麼千冬歲你可以這麼肯定?明明什麼都感覺不到不是嗎?」

措手不及的反問詞被丟回,千冬歲抿著蒼白的薄唇,不知道如何回答,也沒有辦法回答。

縱使他想明白地說出口,可和夏碎的約定卻讓他不得不將答案吞入喉中。

──因為夏碎可以為了冰炎不要他,因為冰炎可以為了夏碎而選擇傷害自己,這樣的他們,又怎麼不會有愛情?

就算沒有辦法靠外人察覺,但他們之間,必定是有著情感的。

「……其實除了冰炎學長之外,喵喵會有這些想法,也是因為夏碎學長。」

吞了吞口水,米可蕥掙扎地看著無法辨識情緒的友人,猶豫斟酌自己的說詞,然後輕輕地開口。

在千冬歲早已殘破不堪的心上,又投下震撼彈。

「喵喵覺得,夏碎學長是喜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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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璃央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