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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一般男性怎麼剪髮,就用自己的經驗,應該是有BUG吧

*靈感萌發自小年夜的時候跑去我姊推薦的剪髮店的體驗,算有原型ㄅ

*內含微于遠、微于遠、微于遠,雷者甚入

*雙花喇賽的過程中有提到于鋒有前女友,一個只活在兩百字對話裡的女孩子

*新年快樂,恭喜發財,祝大家身體健康,平平安安的!

 

 

孫哲平想回到三十分鐘前給嘴賤的自己一巴掌。

讓你能。

「老孫我們可說好了,不能臨陣脫逃啊。」

走在前面的于鋒狀似注意到孫哲平的異狀,轉過頭似笑非笑地囑咐,神情卻帶著幾分緊張,好像真的擔心人跑了,看得孫哲平忍不住嘴角抽搐。

他哪有這麼沒水準。孫哲平想,嘴上卻說:「你剛才可不是說來這種地方。」

「願賭服輸。」

孫哲平朝天翻了個大白眼,「你無不無聊,剪個頭髮而已需要搞成這樣?」

雖然那家美髮店看起來繽紛的讓孫哲平退避三舍,完全不是他平常會去的那種百元理髮店,可就算他再怎麼呈現心理排斥,也不至於需要有人陪吧。

又不是小姑娘,剪個頭毛而已幹嘛要人陪?或者說小姑娘也可以單槍匹馬過來吧!

于鋒表情一言難盡:「這事說來話長。」

那副苦巴巴的模樣讓孫哲平下意識挑眉,可沒等他開口,前面先一步傳來脆生生的怒吼,直接嚇掉孫哲平來不及說出口的話:「怎麼又是你啊!」

這聲音來得突然,孫哲平差點沒被嗆到,于鋒則多了一點難以置信:「你怎麼在──」

孫哲平跟著看過去,那是個綁著紅馬尾的人。他上身穿著針織衫、下身套著破褲,腳上還踩著一雙軍靴,耳朵別著銀飾,看起來帥氣又亮眼。他光是站在那邊又足夠引人注目,何況還有那麼中氣十足的一吼,幾乎讓附近所有的路人都看過來。

但張佳樂不為所動,還冷笑一聲,「這是我的店,你說我怎麼不能在這裡?」

于鋒深吸口氣,強行扯出一個笑容,從緊繃的牙根狠狠地磨出細碎的語句,就孫哲平聽得到:「靠,衰爆了。」

孫哲平:「……」

孫哲平雙手抱胸,「有誰可以跟我解釋一下嗎?」

「老孫你等會兒。」于鋒強先開口,轉頭卻對張佳樂說:「你之前說過,帶人來你就不會趕我,這不,人就在這裡呢,你可別亂來。」

張佳樂呵了聲,「那行,小遠忙得很,你找別人剪。」

他補了句:雖然老子不輕易出手,但指定我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于鋒懷疑讓張佳樂來,自己的頭髮究竟還能不能看。

雖然眼前這人堪稱具有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再抱歉的人經過他設計髮型後都能好看三成,但深諳讓人好看之法的人肯定對讓人變醜瞭若指掌,加上新仇舊恨,于鋒覺得這只是張佳樂要不要他不敗招牌的記錄而已。

他完全不敢拿自己的臉嘗試。

于鋒說:「不用,我等著就是,我整天都有空。」

張佳樂朝天翻了個大白眼,「我還真他媽不想讓你等。」

于鋒梗著一口氣沒說話,張佳樂切了聲,卻是轉頭走進那間紅白色調建構出來的美髮店。他一走進去就獲得一票店員的歡迎,還有客人湊過去談笑,人氣很旺。

孫哲平原本還對那家店敬謝不敏,眼下看張佳樂踏進去,他莫名覺得何嘗不能試試。

然後他朝著轉頭的于鋒笑,「解釋一下?」

于鋒抓抓臉,嘆了口氣。

「先說我可沒有故意隱瞞的意思,只是想說應該碰不到那傢伙就沒說……」于鋒看了眼透明感應門阻隔的另一邊,他沒有在穿梭的人群中找到自己想見的那一個,便很快就收回視線,「簡單來說就是我在想說裡面一個設計師,但他們老闆擋著不讓。」

孫哲平下意識不喜歡這個答案:「他是你情敵?」

「沒呢,就是護短。」于鋒翻了個白眼,「妙吧。」

是滿妙的。孫哲平問:「他們什麼關係?就老闆員工?」

于鋒卻是搖頭,「聽說是從小認識的,還有一層學長學弟跟師父徒弟的關係。」

孫哲平哦了聲,「所以你是因為老闆擋著就拉我過來?不至於吧?」

「別說還真的需要,我就曾經被張佳樂趕出來。」于鋒說:「那時候我正好在跟小遠加微信。」

雖然後來還是成功加上了,但那之後,只要于鋒孤身一人出現,他總是見不上鄒遠。

恨都恨死了。

孫哲平一臉微妙,「會有這樣把錢往外推的人?」

于鋒反而奇怪:「你不是也幹過?」

孫哲平聳聳肩,「忘了。」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所以我才找你來……」于鋒拍了下孫哲平的手臂,「兄弟,看在我追男朋有追得這麼克難的份上,幫一把?」

孫哲平轉頭看向美髮店,微微瞇起眼睛,「店長叫什麼來著,我指定他就行了吧。」

于鋒原本只是想要麻煩孫哲平當人頭湊數,沒想到他會這麼夠意思,當下笑了,「那傢伙叫張佳樂,聽說是這裡的招牌,上班時間不固定,要碰到他還得看運氣呢。」

那我運氣倒是挺好的。孫哲平想。

他跟著于鋒走進店裡。

估計是于鋒的意圖太過明顯,他不過一踏入就引起一片轟笑,唯獨靠在櫃檯旁邊的張佳樂又翻了個白眼。他單手搭著檯面,下身微微翹起,露出一截白嫩的腰,莫名吸引孫哲平的視線。

張佳樂皮笑肉不笑地湊過來,「兩位要什麼服務啊?有指定設計師嗎?」

「有。」孫哲平搶先開口:「我要你。」

空氣有片刻沉默,然後是更上一層的笑聲。張佳樂微微瞪大眼睛,看起來像是受到驚嚇的貓,總算把視線移到孫哲平的臉上。

然後看著他的臉僵硬半秒。

和平常的正裝不同,以為只是單純的朋友聚會,孫哲平只簡單穿著襯衫和牛仔褲,袖子捲到手肘露出一塊拿出去可以換一輛車的手錶。他的穿著簡單,可套在他身上就是有種說不出來的帥氣,至少是張佳樂喜歡的類型。

孫哲平挑眉,「不行嗎?」

旁邊的人看熱鬧不嫌事大,跟著瞎起鬨:「店長你今天的額度不是還沒用完嗎,人家都指名了,不幫一下說不過去啊!」

張佳樂二話不說就是兩個中指,「我去你的!」

轉頭卻是對孫哲平問:「……要怎麼整理?」

孫哲平想了想,「洗加剪吧。」

張佳樂意味不明地切了聲,喊了個名字後招呼孫哲平到空位坐下,又衝著于鋒抬抬下巴,「你給我坐到正中間。我看你還敢怎麼欺負我家小遠。」

于鋒無奈地抓抓頭,「我就說了那次是誤會──」

「誰管你,在我店裡就得聽我的。」張佳樂超兇地瞪過去,「坐不坐?」

于鋒只能舉手投降,乖乖在指定位置坐下。

孫哲平看著兩人的互動,不自覺地勾起嘴角。

怪兇的,像是炸毛的貓。

炸毛的奶貓完全沒有自知之明,手插著口袋慢悠悠地晃到一邊,負責洗頭的小妹則捧著需要的用具作勢過來接手。

孫哲平沒來過這種類型的店面,下意識喊住張佳樂:「不是指定你了嗎?」

「啊?」

張佳樂下意識停下腳步,頭一轉,酒紅色的小馬尾順勢在空中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少了頭髮遮擋,針織衫偏大的領口擋不住的漂亮鎖骨和奶白色的胸膛跟著露出來。

他眨眨眼睛,是同樣好看的桃花眼。

「我們──」張佳樂頓了頓,「……要也不是不可以。」

洗頭小妹一愣,「店長?」

正在為另一位客人做收尾的鄒遠手一抖,差點毀了自己一個小時的心血,「哥?」

「幹嘛幹嘛,心血來潮不行啊。」張佳樂乾巴巴地吆喝:「沒事就去旁邊,這傢伙交給我。」

孫哲平就算對這一切再陌生,看到這畫面也猜得出背後應該有分工,可張佳樂染上一層薄紅的耳垂看起來很吸引人,他半點生不起推託的意思。

張佳樂哼了哼,指揮著孫哲平坐下來,接過洗頭小妹端過來的毛巾,慢悠悠地塞進孫哲平的後領。他的動作很輕,估計因為太久沒做而有點不熟練,孫哲平可以感覺到十根手指頭在自己的後頸騷動。

一股陌生的麻癢感爬上來,像是電流。

「走了。」張佳樂拍拍他的肩膀,「跟我到後面洗頭。」

孫哲平不動聲色地應了聲,起身跟在張佳樂身後走。不經意和于鋒對上眼,他衝著對自己悄悄豎起大拇指的傢伙笑了笑,三兩下跟上張佳樂偏快的步伐。

他們店裡生意好,後頭的洗頭椅一眼晃過去就有七張,剛好就剩一張空的,在最角落。孫哲平照著指示躺上去,因為腿太長身高偏高,他調了調才勉強找到個舒服的位置,

張佳樂轉頭就笑了,「委屈你了。」

「還行。」孫哲平說:「改天你可以換個大張一點的。」

「像你這種超過平均身高的也就一兩個,我真換了不是很虧。」

張佳樂嘴上不停,手上動作也不斷。他輕輕撥開孫哲平的頭髮檢視他的髮質,有些粗硬的頭髮摸起來刺刺的,張佳樂比較少碰到這種類型的頭髮,忍不住偷偷多摸了兩把。

孫哲平不知道這是在幹什麼,只能乖乖躺在那裡不動,頭頂傳來的觸感卻很鮮明。

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張佳樂的指尖在他的頭頂點來點去,輕柔中帶著幾分試探。他莫名想到了鋼琴,又想把張佳樂的手牽過來捏捏看。

張佳樂問:「幫你用保濕的洗髮精好嗎?」

孫哲平愣了愣,「隨便,我不懂這些。」

張佳樂欸了聲,「說起來你是不是第一次來這種類型的理髮店啊?」

孫哲平嗯了聲,聽見水聲,然後是張佳樂湊近的臉。他們的視線不經意交會,孫哲平逆著光看見張佳樂的面孔,近距離看著皮膚又細又滑,耳朵上的耳飾閃著光。

是十字架。孫哲平想。

張佳樂笑起來,「欸欸欸,閉眼睛了。」

「要閉眼嗎?」

「其實也可以不用啦,我不會沖到你。」

張佳樂笑,見孫哲平真的沒有閉眼的意思,他也沒有多說,就真的直接沖水。

孫哲平耳邊可以聽到清晰的水聲,視線裡偶爾會出現張佳樂的臉,但因為角度太過微妙,其實看不怎麼到。張佳樂的動作很輕,從生疏到俐落不過把頭髮徹底沾濕的時間,孫哲平想了想,最終還是閉上眼睛。

失去視覺之後,觸感變得敏銳,聽覺也是。孫哲平聽到洗髮精按壓的聲音,還有張佳樂的提醒聲,接著就感覺到一雙巧手覆上自己的頭頂。那雙感覺很擅長彈鋼琴的手力道適中地用指尖幫他搓起短髮,冰涼的洗髮精帶著涼意。

「這樣的力道可以嗎?」

「可以。」孫哲平頓了頓,忍不住問:「這種類型的理髮店都是這樣的嗎?」

「嗯?你是說服務嗎?應該都差不多吧。」張佳樂說:「你應該都是去百元剪髮的那種?」

孫哲平下意識動了動,「你怎麼知道?」

「你感覺對這套流程很陌生。」張佳樂直指核心:「而且髮型完全被糟蹋了好嗎。」

「有嗎?」

「廢話,你長得──」張佳樂微妙一頓,「總之我等會兒給你剪一個絕佳的造型,你就會知道你以前的髮型師有多暴殄天物了。」

每次都是進去說要剃板寸的人,完全沒有幫被誤會的造型師說話的意思:「那就拜託你了。」

張佳樂哼哼笑,「看我的吧。」

那聲音帶著幾分驕傲,孫哲平總覺得能夠想像張佳樂的神情,應該有點小得意。他不自覺地跟著笑,問:「你跟于鋒那傢伙是怎麼回事?」

「哪有怎麼回事。」張佳樂涼涼道:「看他不順眼唄。」

「他欺負過你徒弟?」

張佳樂睜大眼睛,「你知道?」

洗頭的動作因為驚訝而短暫停頓,張佳樂的手指虛虛地放在腦袋上,孫哲平有點心癢。

「你剛才說的。」

「有嗎?」張佳樂想了想,也沒蹦出個所以然,乾脆就把這問題丟一邊,「算吧。我也不是故意找麻煩,小遠開桃花我當然高興啊,但總不能來個會強迫人的吧。」

「于鋒不是這種人。」

「你覺得我在唬爛?」

「沒呢。」孫哲平一秒出賣兄弟:「只是你想想,追到現在還得跑到工作地方才能見到人,你說這種膽子這種行動力有辦法強迫別人?」

張佳樂有點懷疑:「你不要故意幫你朋友說話。」

孫哲平完全沒覺得這話哪裡奇怪,還說:「我只是就事論事。」

張佳樂哼哼兩聲,也不知道信沒信,手上的動作倒是又動起來,慢條斯理地搓洗那頭短髮。

「……你跟那傢伙認識多久啦?」

「于鋒嗎。」孫哲平舉起手指算了算,「快二十年有了吧,鄰居。」

哇。張佳樂意外不明地感嘆一聲,「那你覺得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這算是身家調查嗎?」

「我總得幫小遠把關把關。」張佳樂嘆口氣,「深陷在愛情裡的小傻蛋是不分是非的。」

他還補了句:你別跟于鋒說啊,我讓小遠不要馬上答應他。

孫哲平忍不住笑,不知道第幾次覺得這人可愛的要命,電流順著他的指尖流到胸口,他忍不住張開眼睛,不過只看到白茫茫的天花板。

孫哲平又閉上眼。

「我沖水囉。」

「嗯。」孫哲平頓了頓,「于鋒那傢伙吧,整體來說是個好人吧,還算負責,也有自己的事業。我跟他認識這麼久,只看過他高中時後交了個小女朋友,把人家護得很緊,大學異地那段時間天天視頻周周見面,很認真在維繫感情。」

張佳樂在孫哲平看不到的地方皺了皺眉,「他還有前女友啊?」

「分好幾年了,人家早就結婚生子了。」他沉吟片刻,「我只知道是因為家庭因素斷的,但具體怎麼玩我也不清楚,不過我覺得于鋒那傢伙算有責任感,還有追求。」

嗯哼。張佳樂微微使力讓孫哲平抬頭,習慣性拍著後頸,「然後?」

「有房有車。」孫哲平想了想,「其他還能說什麼?」

「好像差不多……」張佳樂也沒做過這種事,一時間被問得茫然,只好說:「你挑著講吧。」

這要求提得空泛,如果案主有膽子給出這種回答,孫哲平肯定有膽子甩回去跟他說掰掰,可現在說這話的是張佳樂,孫哲平只想掏空腦子把跟于鋒有關的事情都說給他聽。

順便說說自己的事。要是可以知道張佳樂的事更好。

張佳樂開始第二輪的搓洗,還用上幾分力道進行頭皮按摩,「這個力道OK吧?」

按摩來的突如其來,孫哲平愣了兩秒才說:「可以。」

又說:「你可以用力一點。」

「這樣?」

「嗯。」

張佳樂在孫哲平看不到的地方吐吐舌頭,手臂線條因為施力而繃緊,後腰線微微彎著,小馬尾垂下來,懸在孫哲平的腦袋上一晃一晃的。

張佳樂把話題拉回到原先中斷的地方:「所以你是設計師?設計什麼的?」

「室內設計,通常是房子格局之類的。」

「哇,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個職業的人。」張佳樂細細地按壓頭部穴道,不自覺地多按了好些原本其實不用按的地方,「但你這行業的不是很重視外表嗎?去百元剪髮可以?」

以前可以。孫哲平說:「之後不會了。」

「怎麼說?」張佳樂眨眨眼睛,「所以你今天陪于鋒來算是視察?」

「只是剛好被他拉過來而已。」孫哲平笑了笑,「以後我就來你這了,當然不會去百元剪髮。」

張佳樂愣了半秒才記得給回應,說起話來乾巴巴的,還有點生硬:「這、這樣啊。」

「你不常來?于鋒說碰到你要碰運氣。」

「……主要是看我心情吧。」張佳樂撇撇嘴,「大嘴巴。」

「什麼?」

「沒事呢我沖水。」張佳樂甩了甩發酸的手指,打開水龍頭,水聲再次覆蓋上來,「我之後比較固定,一三五下午吧。」

孫哲平想了想,「你們這邊可以預約嗎?」

「可以啊。」張佳樂眨眨眼睛,「你需要的話我等等給你DEMO,上面有──」

「我只要你的。」孫哲平打斷張佳樂的話,他閉著眼睛,慢悠悠地說:「我要你的就好。」

張佳樂咬著嘴唇神情猙獰,套著軍靴的腳晃著晃的,看起來很想踹他。

他深吸口氣,「……你不會講話就不要亂說話。」

孫哲平無預警睜開眼睛,雖然他無法和張佳樂對上眼,但張佳樂能夠看見他的黑色眼睛。

裡頭有著光,看起來堅定又帶著幾分傲氣。

「我沒亂說。」孫哲平告訴他:「我說什麼話心裡有數。」

張佳樂張了張口,還是沒想到該怎麼回他,索性給了一聲哦就閉上嘴。孫哲平生平第一次跨出這一步卻得到這種回應,整個人不免有些忐忑,下意識想看張佳樂的表情,腦袋一動卻是被按住。

濕濕熱熱的手貼上他的額頭,軟軟的。

「別亂動。」

孫哲平就乖乖不動了。

張佳樂兩三下做好收尾工作,幫孫哲平套上毛巾後扶著他的後腦讓他起身。孫哲平幾乎是一跳下洗頭椅就直勾勾地盯著張佳樂看,只是張佳樂並不想看他,轉頭裝作忙碌地收拾東西。

他還兇巴巴地指使人:「你先回去啦。」

孫哲平卻是站在那邊,「我等你一起走。」

張佳樂無意識地咬住舌尖,有點想尖叫。他用力地抬起頭,對上孫哲平眼睛裡一閃而過的猶豫,他瞬間愣愕,卻又有點想笑。

哦、哦。張佳樂想。哦。

然後真的笑出來。

「走了啦。」

「嗯。」

張佳樂走在前頭大大方方往外走,孫哲平則跟在身後,慢慢地卻是並肩。外頭的于鋒早就不知道進展到哪裡,一個少年模樣的人在他腦袋上抹暗棕色的顏料,兄弟倆在鏡子裡對視一眼,又迅速別開視線。

兩人這個模樣看起來都太傻。

孫哲平在原本的位置坐下,張佳樂推來慣用的工具架,解開他腦袋上的毛巾擦狗毛似地搓揉起來,十根手指頭隔著薄薄的毛巾在他腦袋上動來動去。

孫哲平咳了聲,「他這是在染頭髮?」

「嗯?對啊,染髮就是這樣。」張佳樂斜睨了坐在隔壁的于鋒一眼,「這耗時長呢。」

于鋒哈哈乾笑。

張佳樂翻了個白眼,把毛巾丟到一邊,抓來吹風機替孫哲平吹頭髮。

孫哲平的頭髮短,乾起來很快,但也因為短短的緣故,怎麼樣都會碰到他的腦袋,就像在摸頭似的。孫哲平看著鏡子裡替自己撥弄頭髮的人,有些移不開視線。

張佳樂的眼睛微微垂著,目光彷若繾綣。

他有種讓這個人一直幫自己吹頭髮的衝動。

孫哲平以為自己不會產生交男朋友的打算,畢竟工作太忙,身邊的不是北爛的案主就是點頭之交,他還真沒遇過任何讓自己有想法的人,但有時候這種事情就是這麼玄妙,不需要多久的相處,只要一秒鐘的對視,就可以確定想要陪在身邊的那個人是誰。

孫哲平勾了勾嘴角。

「好啦,你打算怎麼整理?」張佳樂替孫哲平綁好擋頭髮用的塑膠套,拿來剪刀梳子故作猙獰地喀擦起來,「還是我來設計?」

向來都是回答板寸就好的人完全沒想法:「你決定吧。」

張佳樂眼睛瞬間一亮,「那你等著,我保證讓你成為今天最亮眼的崽!」

張佳樂的興致太過高昂,孫哲平看在眼裡,愣是沒能反駁這種詭異的形容。

旁邊的于鋒瞬間被口水嗆到。

張佳樂把剪刀用得喀擦作響,「小于鋒啊,我還是很樂意幫你修一下的哦。」

「不、不用。」于鋒掩嘴咳了咳,「你專心用就好。」

張佳樂瞪著于鋒好半晌,哼了聲才別開視線,手指一晃耍了個花式,眼神頓時一變。那種銳利的感覺讓張佳樂像是鋒利的刀刃,手起刀落就是一把頭髮。

剪刀幾乎無聲。

孫哲平一不太在意自己髮型,二對張佳樂充滿信心,三更在意那個好看的設計師,以至於全程都盯著鏡子裡的張佳樂看。受限於視角和設計,他沒能一直看到人,但偶爾的幾眼就夠孫哲平回味,那張精緻到挑不出問題的臉,修長纖細的身軀,還有細腰和長腿,沒有一個不對自己的胃口。

不過他好像吃軟不吃硬?

想到這一連串下來的互動,孫哲平暗自總結。總之還是得先拿到聯絡方式再說。

雖然天天到店裡報到不是問題,只是孫哲平覺得張佳樂久了應該會有點排斥,要想追到人,這種略帶壓迫的方式肯定不是長久之計──

「閉一下眼睛。」張佳樂忽然說,「不然頭髮可能會飄進去。」

孫哲平轉動視線和鏡子之外的張佳樂對上眼,目光在他的臉上轉過一圈,這才捨得閉上。

細碎的頭髮落在鼻頭,又被張佳樂輕輕撥掉。

他能聽見他的呼吸。

「你的頭型很好,其實剪什麼都好看。」張佳樂忽然開口,聲音有點遠,孫哲平下意識睜開眼睛才發現那個人又退開來,「不過就算再好看,沒有好好剪還是暴殄天物,懂嗎?」

孫哲平盯著張佳樂的臉,「哦。」

「哦什麼。」張佳樂忍不住笑,「你不懂我在說什麼對吧。」

孫哲平沒這麼蠢,不過就是不在意,但這一點也不反對他順竿子往上爬:「你懂就好。」

張佳樂意味不明地切了聲,又繼續折騰孫哲平的頭髮。

男性的髮型能做的變化相較之下沒有女生多,又是短髮,能有的變化更少,要不是孫哲平這陣子因為工作量比較大沒時間整理,說不定都沒有張佳樂發揮的餘地。就算如此,張佳樂完成設計不過區區耗時半小時,這中間還得算上慢慢修他造型的時間。

張佳樂替孫哲平解開遮擋用的塑膠布,看著鏡子裡的他問:「滿意嗎?」

孫哲平只說要剪髮,張佳樂當然不可能自作主張幫他染或燙,鏡子中的人看起來卻有很大的變化。和原本簡單的短髮不同,張佳樂把孫哲平兩邊的頭髮剪掉,剩下做了層次,替他弄了個時下年輕男性常見的短髮造型,卻又多了幾分青年特有的沉穩與銳氣。

孫哲平不會形容,但他會說好:「好看。」

「看得習慣嗎?」張佳樂卻是問:「猛一看應該有點怪吧?」

「是有點。」孫哲平並不否認,一個長年頂著長髮的人突然剪掉三十公分尚且不習慣,何況是他這種隨意慣了的人意外做了造型,「但久了真的不錯。」

嘿。張佳樂瞇起眼睛笑,又拿了鏡子照給他看,「後面長成這樣。」

孫哲平點點頭,「好看。」

「我覺得你之後可以嘗試燙燙看,就以你這個基礎去燙。」張佳樂忍不住伸手摸摸孫哲平腦袋上粗粗刺刺的頭髮,孫哲平竟是沒有迴避的意思,就這樣讓他摸,「我覺得應該會很適合你。」

孫哲平想了想,「下次吧,下次再來委託你。」

「行。」張佳樂意猶未盡地收回手,磨了磨手掌,不經意轉頭看見于鋒鏡子裡活見鬼的表情,他直覺就是瞪他,「幹嘛?」

于鋒頂著孫哲平的殺人視線微笑,「……沒幹嘛,你們繼續。」

「繼續個鬼,剪完當然就沒事啦。」張佳樂抬抬下巴,問孫哲平:「還是你要等他?」

于鋒的表情頓時扭曲起來,衝著孫哲平擠眉弄眼,包含鄒遠在內的所有人都看在眼裡,每個人神色不一。

孫哲平看了眼張佳樂再看了眼于鋒,權衡半天還是拒絕,「我先回去吧。」

于鋒大大鬆了口氣,張佳樂則有瞬間錯愕,但不過半秒就掩飾好,「那你跟我來,去結帳。」

孫哲平跟著起身,給于鋒使了個眼色,跟著張佳樂往櫃台方向走。整體價目表貼在牆上,唯獨剪髮因為設計師的關係有所浮動,張佳樂一邊解釋一邊刷刷刷地在收費單寫上金額和簽名,明顯和平常的開銷有不小的落差,可孫哲平眼睛也沒眨一下就刷卡刷下去。

「我今天晚上還有個約。」孫哲平忽然開口,「要跟一個案主吃飯,爽約不好。」

張佳樂有瞬間整個人都是問號,隨後理解這是跟他的解釋,他又是愣愕,「……你、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麼,又不關我的事。」

孫哲平卻是搖頭,直接了當地告訴他:「我要追你啊。」

他說:就跟剪頭髮一樣,我也沒什麼追人的經驗,不是很懂,你多包涵。

張佳樂:「???」

張佳樂都要氣笑了,「這是適合跟被追求者說的話嗎?」

「我只是覺得藏著更不好。」孫哲平直指核心:「而且我覺得你不討厭。」

張佳樂確實不討厭,但跟他忍不住踹他一腳一點也不衝突。他穿著軍靴,踹人力道雖有收斂,氣勢卻是十足。孫哲平被踹得小腿骨生疼,沒來得及低頭按著就被拍了張紙在臉上。

張佳樂凶巴巴地:「來之前先打電話啊,撲空了我可不管你。」

那是一張名片,寫著張佳樂的名字和電話,用紅白相間的色調裝飾,而且那串數字明顯不是家用電話。

應該是私人手機號碼。

孫哲平瞬間屏息,「……不是來這裡,也可以打給你嗎?」

張佳樂梗著脖子哼了聲,頭轉向另一邊盯著地板咕噥:「……自己想不會啊。」

會。孫哲平怎麼不會,「那我再打給你。」

張佳樂撇撇嘴不想說話,淡淡的紅色爬上他的耳根,連帶嘴角微微上揚。

是準備談戀愛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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