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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開始,就只是一個很簡單的視線。

抬首、對眸,於是視線膠著,於是再也不捨離去。

相似的你,陌生的情。

Devil's Angel

 

**

「夏碎。」

皺起劍眉,紅色的眼瞳帶著不滿的視線瞪著坐在對面的友人,好看的面貌因為不甚愉快的心情而隱隱帶著殺氣,然而那股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殺意卻沒有使他降下嘴角弧度,依舊帶著好心情地微笑著。

「冰炎,你再瞪下去小心眼睛凸出來喔。」

連視線都沒有移開一秒,夏碎的語氣充滿了調侃戲謔,一瞬間就將冰炎的額角青筋逼到了極限,劇烈的跳動到讓人覺得下一刻斷裂也不為過。

「凸你個頭!」

實在忍不住滿腔的怒意,冰炎一個拍桌,「藥師寺夏碎,你到底是看夠了沒!」

不知是因為好友憤怒的語句還是什麼原因,一直忽略友人的夏碎終於轉過了頭,紫羅蘭色眼眸對上了滿腔怒火的紅眸,他的唇角依舊是不變的微笑。

「冰炎,你再這樣氣下去,總有一天會因為青筋斷裂而送進醫療班,到時我可不會管你呢。」

「不要扯這些有的沒的,你到底要不要討論任務?」

硬生生的打斷對方的話語,完全不想繼續討論這種沒營養、甚至可能讓他提早魂滅的事情,冰炎沒好氣的甩了甩厚重的任務單無聲的表示搭檔的曠職。

「知道了,這些東西有什麼好討論的,不過就同樣一個形式嗎,都做這麼多世紀了。」

輕緩的語句讓人如沐春風,夏碎接過那疊分量驚人的任務單隨手翻閱,眉頭微微的蹙起,對於這幾世紀以來仍沒什麼新意的任務感到乏味無趣。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這裡面有幾個比較棘手的。」

沒好氣的嘖了一聲,冰炎迅速的抽出了幾份資料,夏碎大略翻閱後,輕鬆的神情也變得有幾分凝重。

「怎麼這些很難牽魂的種族這次死了這麼多?」

「天知道,上面的說除了要把那些傢伙拖過來之外,這次還要負責調查清楚他們的死因,據說幾乎滅族。」

「你覺得這回又有多少變成鬼族?」

紫羅蘭色的眼眸看著搭檔,終於全新收起玩心的夏碎認真的看著表情帶點不以為然的冰炎,腦中迅速估計著。

「半數吧。」

用漫不經心的語氣道出驚人的數字,冰炎的神色依舊帶著不以為然,「不過應該還好,看起來怨念量不高,應該都還在可復原的階段。」

「那早點去解決掉吧。」

重新替自己添了杯茶,夏碎說的漫不經心,好似說的只是今日的晚餐的簡單輕鬆。

「我以為你會在拖一下,這次這麼乾脆?」

挑起一邊的眉頭,冰炎語帶質疑,精緻的面孔是滿滿的懷疑。

「速戰速決也好,省的他們變棘手之後耽誤更多時間,減少我看歲的機會。」

「……你都看那麼久了,還看不膩?」

厭惡的皺起眉頭,一向對好友的這種行為感到不解的冰炎面色不善,而在過去還會因為對方這種反應動怒的夏碎也已經可以面不改色的微笑,「你是不會懂的,冰炎。」

「如果從未理解愛,我也會認為這是件無聊的事情。」

「可是我已經愛上了歲了,又怎麼會嫌無趣呢?」

「我甚至恨不得可以每分每秒的看著他,直到他的生命畫下句點。」

夏碎展露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溫柔,精緻的面孔染上滿滿的柔情,笑的向來不是冰冷便是魔魅的面孔此刻有著滿滿的幸福。

光看著,就足以讓人喜悅。

「夏,雪野千冬歲不過是個人類,而且還是你這個已經活了幾百個世紀的惡魔所要關注、在他將死之際還要牽走他性命的人類。」

不只一次的言勸,冰炎始終無法放任友人一再陷下去。

等到失去之時,他只會更加痛苦。

惡魔與人類的壽命相差太多,幾乎擁有無盡的時間的他們和只有短短一百年的人族所擁有的,根本就不能相提並論。

他肯定友人若繼續在這裡頭打轉,到時是絕對沒辦法沉默地領著那人的生命進入地獄、復又輪回,終究失去他的蹤跡,而什麼都不做不阻止。

搭擋了數世紀的友人從來不瘋狂,可是他幾乎可以篤定這個令他膽戰心驚的想法──當越是冷靜的人有了重要的事物,就越能為了他不顧一切。

他不明白什麼是愛,卻可以猜想夏碎絕對會為了雪野千冬歲這個人類拚盡所有。

「冰炎,你不用說了。」

微笑著卻又堅定地婉拒了友人的勸說,重複著這樣迴圈卻始終沒有一人退讓,只因夏碎並非冰炎所想的那般還未完全身陷泥沼、還能夠全身而退。

「千冬歲對你而言或許只是個可有可無的短命人類,但對我來說,卻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光芒。」

「就算只有短短的一百年,就算在我的生命裡佔不了千萬分之一,對我來說都沒有關係。」

「只要我現在能夠看著他,就很好了。」

他已經離不開他了。 

黑暗中的人如果曾經獲得光芒,又怎麼能再次逼迫自己回到陰暗呢?

找到天使的惡魔,就如同黑暗中迷路的旅人獲得了光,便再也回不去了。

也不想回去。

惡魔的天使──他的、天使。

 

 

**

「千冬歲!」

好友的聲音帶著熟悉的急促從一定的距離外響起,坐在位置上悠閒閱讀千冬歲挑了挑眉,插入書籤放下手中的書本,只見友人的面上帶著他熟悉的求助神色,宛如被遺棄的小狗祈求垂憐救助。

「漾漾,你又沒寫功課了?」

失笑地搖搖頭,千冬歲地遞出預備好的幾本課本,他的大半的臉龐被眼鏡遮住,卻可以清楚的從他的語句中聽出他的無奈。

「嗚嗚千冬歲謝謝你真是我的救星──」

淚眼汪汪地接過閃著金光加持的課本與作業,昨晚不小心又睡著根本沒寫到任何作業的褚冥漾連忙臨時抱佛腳,還不忘看著友人精緻而簡潔的筆記嘖嘖稱奇。

已經練到神之境界的褚冥漾動作俐落的抄下正確率百分之百的答案,還不時依照自己的程度修改部分的選項,快速的動作在翻到英文課本裡講述萬聖節來由的那課時頓了頓。

「這個世界上有沒有惡魔……?」

語帶遲疑的念出清秀字跡上地字句,褚冥漾滿臉困惑與難以置信,根本無法相信這帶有濃厚幻想風味語句是班上最喜歡嗆老師的第一名寫出來的。

「幹、幹嘛啊。」

因為友人滿臉的詫異而略為尷尬地推了推眼鏡,千冬歲的動作有點侷促,耳根微微泛紅。

「沒有啦,我只是想說為什麼你是問有沒有惡魔,正常人不是問有沒有天使嗎?」

尷尬的笑笑,最終還是轉化卡在喉嚨裡的話語道出這樣的句子──雖然的確也是他的困惑──非常明白傲嬌的友人絕對會炸毛地褚冥漾非常的有自知之明。

「又不會怎麼樣。」

再度推了推眼鏡,千冬歲的神情逐漸軟化,卻又帶著些微的強硬。

「喔,只是很好奇啊,為什麼啊?」

「我只是比起天使更喜歡惡魔而已,不行嗎?」

「咦?」

「漾漾,惡魔所代表的不一定就是惡,你不覺得他們有可能會是為了區別和天使之間的身分才會有這樣的形象,實際上和他們都是一樣的嗎?」

好友癡呆的神情讓千冬歲微微蹙起眉頭,表情有著些許的不滿,看著褚冥漾有點尷尬。

「我沒想那麼多耶……千冬歲你怎麼會想這麼多啊?」

「……因為那個人,看起來一點也不像……」

幾乎呢喃的字句輕輕的說著,含在嘴裡的語句讓人聽不真切,褚冥漾困惑地眨了眨眼鏡,正想追問之際,突兀的鐘聲打斷了他們之間的對話,便在褚冥漾的慘叫聲中畫下句點。

 

──世界上有沒有惡魔?

千冬歲不只一次的想著,自從那次發燒後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眸地那瞬間對上了那雙紫羅蘭色的魔魅眼眸,他就不停的思考著。

會有嗎?

會有惡魔嗎?

有的吧。一定有的吧。

因為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眸的擁有者,那身魔魅的紫衣罩著的少年,那只需一眼就無法再別開視線的人,就是真正的惡魔吧。

儘管意識迷離模糊,他卻可以清晰的記憶著那人的容貌,雖然細緻的線條以不復存,但他依舊記得那個人。

不是他的幻覺的人,與自己相仿的面孔透著成熟,帶著清晰可見的擔憂注視著自己。

只需一眼,就再也無法忘懷,卻又無法釐清確切情感的人。

他不懂自己為什麼會無法忘記那僅有一面之緣的人──那個被他下意識認為是惡魔、卻不帶一絲惡意的少年,他甚至不知道對方是誰,卻一點也不想忘記。

不想忘記。

他是下意識的不願遺忘,連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想法。

只要想起就會扯動胸口,只要憶起就會心酸欣喜──陌生的情緒始終繚繞在胸口,他想不透說不清卻又無法消散。

渴望見面。

很想很想再見到一次,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眸,那抹紫色的修長身影,夜中的光。

渴望、看見。

 

「千冬歲──!」

 

彷彿隔著層紙般在耳邊炸開的淒厲聲音呼喊著自己的名字,伴隨而來的是天旋地轉、以及瘋狂湧上的疼痛。

那是種幾乎失去知覺的痛楚。

五感逐漸與四周隔離,隱約不斷的是吵雜的人聲、洶湧聲,褚冥漾的哭音以及顫抖的手。

很痛。

躺在褚冥漾的身上,他幾乎沒有力氣去辨別四周的一切,看著好友哭花的臉龐,他甚至連安慰的話語都快要沒有力氣說出口。

「漾、漾……不要、哭……沒事……的……」

「千、千冬歲,你不要再說話了,救護車很、很快就會來了,你會、你會沒事的……」

滿面的淚水幾乎讓他哭岔了氣,然而褚冥漾依舊堅持著握住友人逐漸冰冷的手一句句的說著。

自欺欺人。

意識逐漸歸於黑暗之際,模糊的藍天顯現出一抹紫色的溫潤身影。

帶著倉皇的神情吃驚的看著自己,依舊是自己熟悉的臉龐,依舊是記憶中的人。

是自己,心心念念很久的人。

這一回,他的意識依舊模糊,視線依然不甚清晰,面前的人仍舊是那麼的鮮明。

鮮明到刺目,如同夜幕中的光,他的惡魔。

是要來帶他走的嗎?

他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也不知道如果真的成真後的自己該怎麼辦、身邊的人又該怎麼辦。

他只有一個念頭,一個很小很小的念頭。

很深的喜悅。

終於、見到你了……

 

 

**

只要看著就能獲得幸福,只要陪著就可以喜悅愉快,就算不能夠天長地久,這個曾經有擁有的注視也足夠讓他撐過深不見底的未來。

他以為自己真的可以親手牽著對方脫離軀體的靈魂帶領他前往黑暗的世界,讓他洗盡身上的罪孽,讓他重新步入輪迴。

他以為自己可以眼睜睜的放手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讓一直注視著、直到不久前才明白其實對方一直都知道自己存在的人離去。

他以為,自己可以放手。

輕輕捧著手中的光球,淺色的光暈流轉著紫金色的光芒,那是如同他的眼眸般的亮麗色彩。

是他所眷戀著的目光,他所深愛的人。

 

──又怎麼能夠說放就放呢?

 

「夏碎。」

預料之中的冰炎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不久前才上演過類似的場景,卻又有很多都已經不同。

那時的他只能默默遙望,而現在的他卻能在最靠近的地方親手捧著渴望呵護的靈魂,享受著讓他眷戀不已的氣息。

這樣,就已足夠了。

「冰炎。」

轉過身對著面色異常平靜的友人露出微笑,夏碎的目光透著無法妥協的堅定,紫羅蘭色的眸子透出決然。

他決定好了。

對他而言,這並不是一個難以抉擇的選擇題──在漫長永恆而平淡的生活,以及無數短暫時光拼湊出來的痛苦試煉之中抉擇,答案顯而易見。

過去的以為只是可笑的認知,在事情真正發生過後,他連思考都不需要,就能夠做出足以撼動整個地獄以及天堂的決定。

「就像你聽說的那樣,我要走了。」

──放棄搭檔,他選擇牽起那雙終於可以握住的雙手。

只要可以牽著他的手,就算前方將會萬劫不復,他也在所不辭。

有他,便已足夠。

「抱歉了,你真的是個很好的搭檔,在你的身邊我學到了很多。」

輕輕的按著對方的肩膀,夏碎笑的溫和,那是他第一次因為冰炎、對著冰炎,笑的如此的溫柔。

也是最後一次。

「我走之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要記得吃飯、睡覺,不要熬夜或超時工作,你再怎麼努力夏卡斯也都不會幫你加薪。」

「出任務的時候不要在這麼暴力,破壞週遭物品罰錢就算了,已經有不少亡魂投訴被你牽魂牽到快要魂飛魄散,小心上頭正視這個問題逼你再出什麼任務,到時可沒有我幫你分擔、報復。」

「……你說夠了沒?」

黑著一張臉看著面色認真的搭檔,他嚴重懷疑對方稱最後一次的見面要好好調侃個夠。

「又不是永遠不見,你說這麼多是要交代後事嗎?」

對著夏碎展露出幾乎不曾出現在他面孔的微笑,帶著傲氣、帶著祝福,紅色的眼瞳裡就是沒有悲傷。

 

──不是永遠的離別,又有什麼好難過的?

 

「我給你七次輪迴的時間消遙,等到七百年一過,我不管你到底有沒有找到千冬歲、和他又進展到哪裡、心願圓了沒,就會把你抓回來。」

「這七百年的假你就好好休,我搭檔的位置還是你的。」

他的搭檔只能有他,那是不管是誰、有多麼高強實力的人都無法取代的位置。

只有他,有這個資格。

「……呵,可只有你想的出這種東西。」

終就只能失笑著搖頭,夏碎的眉眼都因為冰炎的話語染上了笑意。

這就是被認同的喜悅吧。

「當然,因為我是黑袍。」

「那麼,史上最年輕的黑袍惡魔,就請你好自為之,不要步上搭檔的後塵啊。」

看著因為自己的話語皺起眉頭的友人,夏碎的唇角滿是笑意與調侃,「我看褚跟你挺有機會的?」

「我哪會對那個白痴有興趣。」

厭惡的皺起眉頭,冰炎的面色滿滿都是不善。

「時間也差不多了,就這樣吧。」

看了眼捧在手中的光球,夏碎的面色又溫柔的幾分,抬首瞥了眼搭檔,他伸出了拳頭,「七百年後見。」

「嗯。」

沒有多言,冰炎也伸出了拳頭與之相撞,嘴角是滿滿的笑意。

「我走了。」

隨性的揮了揮手,夏碎頭也不回的往黑暗的深處走去,一片的漆黑因為手中的光球而隱隱照亮著。

就是這樣的光芒讓他無法放棄,他才會義無反顧的走向輪迴。

不管前面有什麼,只要有那個人的陪伴,那他便可以無所畏懼、無所猶豫的走去。

這一回,他們之間將不再是相隔無限的遙望。

他終於可以如自己最深處的願望那般,在最近的地方陪著他走過千百個四季,而不是在黑暗的地獄深淵看著他孤單徘徊在冬季歲月裡。

 

 

 

 

 

 

 

 

 

***

我嚴重覺得冰炎超搶戲。

明明這篇原本就只滿滿的夏千啊夏千逼炎你跑來做什麼這不是友情劇────(毆死)

而且它又比我想像中多很多到底是為毛啊為毛我很不解OAQ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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