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冬歲很認真地思考著,夏碎會知道自己所在處的機會有多高。

……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七點七二吧。

無論怎麼推算都幾乎等於百分之百的機率讓他忍不住撫額嘆息,以他對他的認識,若夏碎會讓褚冥漾打出這通電話,那就代表他已經把他想知道的所有一切都調查好然後準備好要來面對了。

可是,他還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還是很愛他,可是已經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這份感情;就像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音訊全無的三年後會突然殺過來──他相信褚冥漾不會那麼無聊也沒那個膽開這種玩笑──外加傳達出這樣的消息。

他了解夏碎,卻一點也摸不透他的想法。

「唉。」

無奈地嘆了口氣,千冬歲揉了揉額角,覺得心情好複雜。

開心對方的到來,卻又困惑於他的來意,並且恐懼於他可能要傳達的訊息。

……算了。

還是先暫時迴避吧,在搞清楚怎麼面對之前先避去萊恩那好了,雖然丹恩會鬼叫……夏碎哥應該不會連萊恩的存在都已經知道了吧?

思考的同時千冬歲也抓好錢包手機,換洗衣物他早留了一部份在萊恩家根本不用準備,其他的就隨機應變吧。

關上鐵門掏出鑰匙,千冬歲正要鎖上的瞬間突然感覺到一隻大手蓋上了口鼻,驚呼聲被迫掩去,身後的那人搶過了手中的鑰匙逕自大開大門並傳來推力迫使他進入房內,整體的動作流暢到幾乎只發生在幾秒的瞬間。

回到熟悉房間的同時大手也鬆了開來,千冬歲迅速的旋身,那抹紫色身影同時也落了鎖。

然後,他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

「夏、夏碎哥……」

 

雖然消瘦了點憔悴了點,但那張臉那個身形那抹氣息無疑是他最熟悉最愛戀的藥師寺夏碎,沒有料到會這麼快就與想要逃避的人面對面,千冬歲無意識的後退幾步,然後在瞬間被瞇著眼睛微笑的那人按在了米白色的牆上,「還想跑,嗯?」

「呃、不、沒有,我……」

「我記得我叫褚幫我打電話給你叫你不要亂跑。」

打斷千冬歲,夏碎笑的很溫柔,就像當年他把千冬歲按在沙發裡的那般,「是褚不小心忘記,還是你沒有接收到,亦或者是你只是又想要爽約逃跑呢?」

「……」

欲哭無淚的看著夏碎近在眼前的臉龐,熟悉的氣息包圍著自己,然而那同樣很熟悉的黑氣讓他很難把感動懷念的情緒升高的和恐懼一樣。

對於沉默而沒有回應的弟弟,夏碎只是加深弧度的笑顏,「吶,不能回答哥哥的話嗎,你該死的又想跑到哪裡去呢,我親愛的歲?」

「……只是要去買午餐、而已……」

只能語氣薄弱的做出回應,千冬歲默默的覺得自己莫名跟那個軟軟單純的好友有點像,不然怎麼會一句話就乖乖招了?

……是說夏碎哥是不是變得有點更兇殘了?

「所以你現在才要吃午餐?」

聽見千冬歲的辯駁之詞,手握著比記憶中細了一圈、肉幾乎全貼在骨頭上的手腕,夏碎的笑容歛去,眼睛微微的瞇起。

猛然間想到夏碎就像討厭接近自己的人那般討厭自己沒有照顧好身體,而現在這個時間是家家戶戶都在享用下午茶的時刻,他默默地覺得有點不太妙。

深鎖著眉頭看著氣色與神興都與記憶中那意氣風發的模樣相差甚大的孩子,夏碎不確定自己是憤怒的情緒還是心疼的感覺暫的比較多。

「家裡有東西可以吃或者時才可以煮的嗎?不要跟我說你是用泡麵度日的。」

雖然明白是迫於千冬歲的威脅利誘才出此下策,但只要想到那個被當成眼線之一的學弟帶了多少泡麵過來養壞寶貝弟弟的身體,夏碎就又有了報復他跟冰炎的衝動。

「……有飯糰可以吃,冰箱也有一些菜。」

千冬歲突然無比感謝飯糰控的好友那會時不時會往自家突襲要求食物的舉動,不然他真的不知道瞇著紫黑色眼眸、眼裡閃著危險光芒的夏碎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一定很恐怖。

還沒等千冬歲意識過來,夏碎逕自鬆開對住細白手腕牽制並自動的勾上骨感的腰肢,摟著渾身僵硬的戀人就熟門熟路的往裡頭走去,不由分說的拉了把椅子安置在廚房後就逕自打開冰箱選取食材。

「夏碎哥?」

愣愣地看著自家哥哥的舉動,完全不意外對方為什麼都可以找到自己東西的千冬歲正要幫忙的動作在夏碎一個微笑下默默的坐回椅子上。

「歲乖乖坐著等,很快就好了。」

夏碎動作俐落的開始烹飪,過去因為和千冬歲自己在外租房子而練就了一身的好廚藝,在靈巧的雙手下,精緻而香味四溢的炒飯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已經盛裝完成。

「走吧。」

牽著千冬歲的手,夏碎帶著他走到客廳,在桌前放下讓他食指大動的餐點後坐到椅子上,然後不由分說地將錯愕的那人拉到自己的大腿上抱好。

對著懷裡僵著身體的寶貝弟弟勾起笑容,夏碎笑的很滿足,「歲,快吃吧,涼了就不好了。只是不知道我的廚藝有沒有退步,很久沒煮了。」

手足無措的面對從四面八方襲來的溫度與氣息,千冬歲滿臉通紅的僵硬著身體,腦袋幾乎處於一片空白的狀態。

「夏、夏碎哥。」

千冬歲抬手推了推眼鏡,正打算開口的瞬間又因為夏碎直接將擋住大部分臉龐的厚重取下而頓了頓,「不能讓我自己坐嗎?你這樣會不舒服的……」

他相信夏碎絕對不會在短時間內放掉自己,可時間一久他的腿也會痠麻,到時就是他不樂見的狀況了。

「我不准。」

霸道的丟下這三個字,夏碎直接將臉埋進了千冬歲的後頸處,溫柔的吐息弗在耳後讓敏感的耳朵瞬間產生了反應,「可是……」

「如果一放開,歲又會跑掉了。」

「……」

簡單的一句話讓千冬歲瞬間愣愕,溫柔的語句裡藏的傷心痛苦讓他的心不自覺的揪緊,「夏碎哥、我……我不會跑的。」

「你之前也承諾過,在我放手之前不會離開,可是你卻躲到了這裡。」

痛苦的聲音夾雜著不易察覺的怨恨,夏碎的嗓音冰冷徹骨。

一直堅信著他們的感情不會有任何問題,只要度過了父母的難關,面臨的就會是幸福的天長地久,所以他才能撐下去。

在無時無刻令人窒息的監視中,在每日每夜讓他憤怒的勸說裡,他從來沒有一刻被棄他們之間的愛情,甚至還為了提早獲得諒解,主動與父母進行交易──放棄他的夢想往後與自由,拿他的未來來換他們的未來。

可是,就在事情達成了一半時,往來不斷的書信卻宣告破裂。

──千冬歲走了。

他怎麼敢走、怎麼能走?

為了他們之間的愛情他付出了多少,卻在就要能迎接美好未來之際,得到了另一伴近乎等於放棄

的訊息。

他恨。

他恨千冬歲的絕情,恨父母的狠心,恨好友的視而不見。

可是滔天的恨意卻無法掩蓋深刻的悲痛,多少個日子埋沒的酒精裡,渴望醉、渴望昏、渴望再也不要面對這個殘酷到讓他幾乎恨不得死亡的世界。

在那段歲月裡,他曾經一度喝到酒精中毒,賠去半條命。

面對在看不下去的冰炎憤怒的話語,他只是勾起諷刺的笑容然後繼續喝,繼續醉生夢死。

最後打醒他的,是母親的痛哭以及父親交給他的一疊相片。

裡面滿滿的,都是同樣痛苦的千冬歲。

哭泣的、絕望的、瘦弱的、昏迷的、病弱的。

然後他才知道,原來千冬歲也是同樣的絕望,原來一直認為負心的孩子甚至比他還痛苦。

他至少還能藉由留在這裡的過去景物來回味,可他卻連傷心的時間都沒有。

所以,他才振作起來。

雖然父母因為看不下去兩個孩子的痛苦而選擇接受這段悖德愛情,然而為了信守承諾,他還是接受父親的栽培成為雪野集團的總裁候補之一。

唯有取得權力,他才能抹煞掉一切會阻擋他們的存在。

縱使他已經知道對方的遠去,然而他還是沒有去探查千冬歲離開的原因,只是安靜的在台灣等待時機成熟。

就算掌握了位置,他也沒有行動;就算聽聞他的痛苦,他也忍著疼痛,只是在遙遠的彼端默默的看著,藉由褚冥漾、冰炎等人以及遠在英國後來透過關係認識的萊恩、米可蕥來幫助並照顧那個總是讓他費心擔心卻又無法棄之不管的孩子。

直到千冬歲離去三年後的現在,徹底穩固了權利,掌握了力量,他決定來取回自己的東西。

他認定了就躲不掉。

這輩子,他再也不會放手了。

 

**

就在夏碎靠在身上沉思的時刻,千冬歲也已經默默地將餐點用完。

還是很熟悉的味道。

以為已經淡忘的,以為已經不在的,原來都默默在記憶中佔據小小的位置。

然後在他到來的時刻,翻騰掀起。

感覺到眼眶傳來的濕意,他不知道此刻是懷念多一些、愧疚多一些,還是感動多一些。

他還是好愛他。

「歲,你為什麼要走?」

飽含痛苦的嗓音在千冬歲出神的望著擱置在腰上的大手時響起,感覺到腰部傳來加重的力道,他的神色跟著落寞。

「是你親口說我放手前不會離開,又怎麼能這麼殘忍地跑來英國不說一聲?」

「……有關係嗎,夏碎哥不是不在意。」

淡淡的嗓音在他意識到之前就已脫口而出,一股力道從肩膀傳來,原本面對著餐桌的身影轉成側坐,迎上了夏碎皺起眉的面孔,「我什麼時候說過我不在意的?」

「如果你會在意的話,就不會在我離開這麼久卻什麼都不說、不做……你知道我沒有換掉任何通訊方式。」

雖然請友人隱瞞自己的去處,但他相信夏碎一定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自己──再說,他甚至連手機號碼都沒換,他大可以在第一時間就打電話的。

在過去,只要自己的行為在他眼裡有離開他的徵兆,他就會以奪命連環call或者乾脆直接出現在他的面前,直到他真的安心為止。

可是這一次,他什麼也沒有做。

就好像、真的都已經不在乎了一樣。

低下臉龐語氣平板的陳述,看著千冬歲的髮旋,夏碎不禁產生了一絲慌張與無奈,「我以為你需要時間,所以才不打擾你的。」

夏碎的話語讓千冬歲不由自主地抬起頭,對上那雙如同記憶中那般溫柔的眼眸,還是一樣的真摯深情,讓他幾乎沉淪。

「……罷了,反正都過去了。夏碎哥你又為什麼會突然跑來,爸不會說什麼嗎?」

「不可以過去。」

抬起千冬歲的下巴逼他繼續凝視著自己,知道對方同樣無法過去的夏碎神態不容拒絕,「我給你的時間純粹是為了讓你出去放鬆,我對你的感情也從來就沒有變過,才──」

「騙子。」

「……什麼?」

愣愕的瞪大眼,夏碎不能明白千冬歲眼神與吐出的話語所傳達的指控。

那兩個字彷彿是攻破壓抑的最後一道防線,千冬歲神態帶著前所未有的痛苦,就像再也無法支撐下去的脆弱,「如果你真的沒變,又怎麼會一直和那個女人約會、對她笑的那麼真?又怎麼不會在第一時間來找我?那怕只是一通電話也好,而不是說什麼要給我時間,你明明就、就已經……」

後面的話語太過犀利讓他無法說出口,縱使如此,夏碎還是可以很直接的就猜出了他所隱含的句子,然後再度瞇起眼睛,「你以為我變心、懷疑我不再愛你?」

「……」

抿唇不語成了默認,夏碎感覺到胸口充斥著無法言喻的怒火。

他竟敢懷疑他的心意?

低下頭對準雙唇落下一吻,千冬歲被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瞪大眼睛,剛好撞進夏碎沒有閉上得眼眸。

舌頭熟門熟路得撬開牙齒鑽了進去,溫潤的口腔依舊如記憶中的甜美,夏碎的攻勢比過往更加的深與激烈,完全缺氧的他連拍打他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任由他擺布直到他滿意為止。

「……呼、呼呼、…」

一度以為自己會成為史上第一個接吻接到死的人,千冬歲按著胸口吸取氧氣,蒼白病態的臉孔佈滿紅潮,雙脣因為肆虐而腫脹,顯得分外誘人。

壓下再欺負一番的慾望,夏碎等待對方換好氣之後才勾起他的臉龐讓他無法逃避,「給我聽好了,我從來就沒有對你變過心,這麼多年來完全沒有。」

「誰都可以質疑我,就是你不准。」

夏碎隱含怒火的眼眸正對著千冬歲的倔降,閃著紫金流光的眸子帶著不信任。

「你到底是哪裡認為我不愛你?歲,說出來。」

千冬歲眼裡的不信任與受傷讓他的理智回歸,蹙起眉頭思考,他突然有了答案,「你剛剛說的那個女人是誰?」

「看來你的女人是多到讓你都不記得了嗎?」

憤怒的話語脫口而出,相較於理智回歸的夏碎,千冬歲精明的腦袋卻被怒火給主導,說話依舊不經過大腦。

「我根本沒有任何女人,我只有你。」

「……我明明看見你跟女人成雙成對的一直約會。」

直到將話語道出,千冬歲才真的了解自己將自己的傷口撕裂開來是這麼的痛。

掙脫夏碎的手,他低下頭咬著下唇,腦海卻不受控制的浮現三年前的那個畫面──

金童玉女。談笑風生。

會對其他人露出那樣的神情,他又有什麼資格說完全沒有變心過?

夏碎總是在笑,只是是宛如罩上面具的笑容,清楚的將自己與其他人分開。

他是跟他交往了好久之後,才被劃分進他自己那一區,得到他真心的笑容。

就算看見夏碎和其他人的約會他也能夠不做他想,是因為他相信他,更因為他的神情。

可是他卻對其他人展露了只對自己表現的、充滿愛戀的笑容。

所以那樣的場面,更讓他震撼──他幾乎認為自己已經被背叛了。

「你應該知道父親幫我們安排了多少相親才是。」

嘲諷的勾唇一笑,千冬歲知道對方是誤解了自己要表達的意思,「我更知道你跟其中一個日本女人笑得很開心,曾經一起參加聚會還上報。」

「……你是說千穗?」

無法忍受情報中那名女性的名字親暱的從兄長口中傳出,千冬歲選擇直接掙脫束縛,要不是夏碎一直死死的抱著,那預謀好的力道真的會讓他直接跑掉。

「放手!」

死死的抱著千冬歲,夏碎的表情非常危險,「你這輩子休想!」

「這句話你就留著對那女人講就好了,反正你們性別相異、門當戶對,爸媽也會很樂意吧,那不是正好嗎!反正你也很喜歡她啊!」

「你最好再給我說一次。」

抬眸瞪著夏碎,然而失去的理智在看見他清晰嶄露的努火後微微的飄了回來。

「我說過我愛的人是你,你是哪個字聽不懂需要我再重複一遍的?」

「……」

死死的咬著下嘴唇,千冬歲根本無法克制淚水湧上眼眶,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夏碎完全愣住,原本打算在對方採取行動前先一步抹去,他卻發現淚水流下的速度遠比擦去快上許多,臉上的液體完全不受控制。

「歲,乖、不哭,哥哥不是故意兇你的,不哭……」

慌了手腳的夏碎將他的臉按在胸口、輕拍背部,哄小孩似的語句在進入他的耳中後給予的是完全喝止不主的哭泣聲,讓他的心糾在一起。

微微嘆了口氣,他發現他真的是拿他的寶貝弟弟一點辦法也沒有。

只是栽了都栽了,他能怎麼辦呢?

「……你說的那個人,是我和母親的交易對象。」

輕拍著千冬歲的背部,夏碎喃喃的說道,這明明是他不想讓那孩子知道的事情,也以為能夠帶著它走進墳墓,卻輕易的被他的眼淚給逼出來。

「我跟母親做交易,讓我跟她選出一個最滿意的媳婦相處半年,如果半年後我還是能夠堅定自己的心說出我愛你的這樣的話語,她就會對我們讓步,試著去接受我們。」

只要半年,他和千冬歲之間的戀情再也不用拉開任何距離、攤在陽光下接受眾人的祝福,這場交易對他們而言是這麼的划算,所以他可以說幾乎是想都沒想的答應下來。

可是他卻忽略了他也會不安、忽略了父母會不著痕跡的讓他多次目睹、進而誤會。

他知道千冬歲會等他,卻沒有想過時間與空間都會磨去他對他的信任。

他知道千冬歲會相信他,卻沒有考量到無數次目睹心愛之人與他人會面卻得不到半分解釋的結果是會讓他們的戀情發生裂痕。

他的太多自以為是才是把事情導向這個地步的罪魁禍首。

看著因為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內幕而瞪大淚眼看著自己的千冬歲,他勾起笑容,宛如對待易碎而珍貴的陶瓷娃娃般輕輕吻去他臉上的淚珠,深情莊重而虔誠,含著絲絲的愧疚。

「最初看見時我是真的嚇到了,千穗她的模樣、她的氣質、她的舉止甚至是她的名字都有你的影子存在,就彷彿是女性的你那般……我承認,我在和她相處時一度產生了迷惘。」

感覺到懷中孩子的僵硬,夏碎勾唇微笑,有種小小的無奈,「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愛上她,只是把她當成了你。」

「一開始我就對她表明我們的關係與和母親的交易,但是她卻沒有憤怒而是鬆口氣──她早已有了門不當戶不對的愛人,所以我們的每一場聚會都是以朋友的身分,頂多就是看著她的臉來懷念無法見面的你。」

「我們從來沒有戀人之間的感情,而是以朋友的身分相聚。你看到的我的笑容,是我透過她來看著你才露出來的。」

「我從來沒有背叛你,歲。」

直直的望著千冬歲的眼眸,夏碎的紫黑色眼睛裡有著很深沉很真摯的情感。

他實在無法找出任何理由來說服自己他說謊。

就算再怎麼的欺瞞他人,唯有那雙眼瞳所表達的神情無法控制,眼神所代表的意義往往是主人最真切的心意,這是千冬歲很早以前就知道的事情。

夏碎的眼眸飽含著各種情緒,寵溺、心疼,一點點的怒火以及很多的愛戀。

就像當年他們還在交往的那般真摯。

這樣,又要他怎麼懷疑下去?

千冬歲直直埋進夏碎的胸口,生平以來第一次如此深切的希望能夠出現個洞給他鑽,眼角含著微微的淚水,又羞又窘卻又無法自己的勾起笑容。

看著他可愛的舉動,夏碎忍不住輕笑出聲,感覺到胸口傳來的震動,千冬歲鑽的更深了。

「歲,現在能夠相信我了嗎?」

「……嗯。」

輕輕的應了聲,千冬歲感覺到眼眶的淚水又有下滑的趨勢。

同樣查覺到千冬歲的狀況,夏碎心疼的勾起他的臉龐,再次輕柔的吻去他的臉龐,然後靠著他的額頭對著他的眼眸,語氣帶著深深的痛苦,「如果早點跟你說清楚的話,就不會讓你受這麼多苦了吧。」

「這不是夏碎哥的錯,是我自己愛胡思亂想又沒有相信你……不過你也瘦了好多,為什麼不好好吃東西呢。」

摸著夏碎的臉龐,千冬歲的眼裡有著心疼與堅定,「我一定會讓哥恢復成健康的模樣。」

「那可不行,歲你瘦成這樣,我才不會讓你動。」

瞇起眼眸,夏碎的眼裡閃過危險的氣息,勾起一抹帶著黑氣的笑容,「當初是誰答應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我沒有監視你就不肯乖乖吃飯,歲是壞孩子呢。」

「……那是……」

默默的飄開了視線,千冬歲突然覺得有點不妙,當廢人的經歷一次就夠了──他曾經不小心出了場車禍,整整兩個月內比一杯水還要重的東西都不能碰,更何況是移動,再來一次他肯定會吃不消,就算牢頭是他最深愛的兄長也一樣。

不過這次夏碎要就近監視也比較不太可能吧,畢竟還有父親……

「對了、夏碎哥你突然跑來,那爸那邊怎麼辦?」

反射性皺起眉頭,夏碎卻微笑的揉平他眉間的皺褶,「放心好了,我跟千穗見面換取母親的認同,父親則是要我進去雪野集團上班。」

「等等、父親不是也知道哥你不是不想從商嗎?」

有點愕然的瞪大眼睛,千冬歲還記得他們兩個最有機會成為接班人的人卻沒有一個有意願,這點還曾經讓自家父親傷透腦筋。

「為了歲,沒關係的。」

「可是、這樣、…不然我去跟父親說讓我接班,這樣應該也沒關係吧?」

「父親堅持要我養你,再說也哪有弟弟賺錢給哥哥用的道理。」

頓了頓,夏碎揚起笑容直視千冬歲困惑的目光,「忘了跟你說,父親跟母親在我來之前還特地跟我說過,一定要把你帶回來──以情人的身分。」

 

「……!」

愕然的瞪大眼睛,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有這樣轉機的千冬歲整個愣住,看著戀人呆愣的模樣,夏碎忍不住傾身在他的臉頰落下一吻,打從心底覺得他好可愛。

他真的好慶幸一切都還來的及挽回,他的以為差點就讓他們之間的戀情走向結局。

幸好,他沒有失去他。

「歲,而且我也有不得不從商的原因喔。」

溫柔的撫上蒼白的臉龐,夏碎表情帶著無限的寵溺愛戀,「只有這樣我才有能保護你。」

「我已經經過父親的同意了。等到所有問題都處理好後,就會把公司遷移到荷蘭去,到時候我們就不會受到任何世俗眼光的批判,可以像一般的情侶那樣自由的牽手擁抱親吻,再也不用顧慮任何的事物了。」

「我們就不用再因為擔心兄弟與性別問題,劃開我們之間的距離了。」

依舊維持著呆滯表情看著夏碎,千冬歲突然覺得有很深的愧疚與自我厭惡湧上心頭。

雖然他擁有許多讓人意想不到的情報網可以在第一時間取得所有想要的消息,然而他總是下意識的避開了台灣的區塊,就害怕可能會得到夏碎即將成婚的消息。

沒有想到,當他還龜縮著逃避時,夏碎是這麼努力的為他們做打算。

他是這麼認真的想辦法讓他們的愛情能夠筆直的走下去,細心地鋪設他們的未來、拓展能夠讓他們永遠不分離的道路。

可是他卻因為害怕、因為看起來登對而逃避,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到底是不是他要的。

他怎麼會忘記呢,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有可能背叛他,唯有夏碎會永遠站在他身邊與他並肩作戰、更或是將自己擋在身後牢牢保護著。

這麼顯而易見的事情為什麼會這麼簡單的被他忽略,甚至漠視到了傷害夏碎的地步呢?

他到底,對夏碎、為夏碎做了什麼?

「……對不起、對不起。」

無法喝止的愧疚感與自我厭惡打從心底蔓延,千冬歲摟著夏碎的脖子將臉埋進他的肩膀,喃喃的重複著相同的話語。

沒有料到戀人會突然有這樣的舉動,夏碎只能有點無措的拍著千冬歲的背做安撫,感覺到從他身上傳來微微的顫抖,夏碎的神情轉為心疼,「歲,你是想到什麼事情嗎?如果不想去荷蘭我們就不去了,剩下的事情以後再想辦法就好,嗯?」

感覺到靠在肩頭的腦袋左右搖晃,夏碎有種更加茫然的感覺,他可以確定自家弟弟不是因為排斥與自己長相廝守,但他的怪異舉動卻是從自己說完話之後才產生的,除了想到痛苦的回憶外還有什麼可能?

不等夏碎理出頭緒,千冬歲逕自又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墨色的眼瞳直直的看進紫黑色的眼眸,紫金色的流光纏繞著深刻的情感,堅定的情緒結合著濃烈的愛戀纏繞著,散發出奪目的美。

沒有注意到夏碎幾乎呆滯的看著自己,千冬歲的眼神凝望著那雙滿載著愛戀的眼眸,真的不懂自己有什麼離開他的理由。

「這次是真的、再也不會離開了。無論過去發生什麼事情、未來又有什麼變化,我絕對不會再放開夏碎哥的手,永遠永遠不會離開了。」

夏碎呆滯的看著千冬歲,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觸碰到寶貝弟弟的什麼開關導致他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言論……雖然他是真的開心到沒辦法掩飾自己嘴角上揚的弧度。

「嗯,我知道的。」

輕輕回應著,夏碎捧著戀人的頰,細密的吻自眼簾、眼角、鼻子、臉頰、下巴依序而下,最後落在唇瓣上,口中呢喃的重複著相同的話語,細細的小小的聲音卻清晰的傳入他的耳中,千冬歲感覺眼眶似乎又開始發熱發痠。

「我也愛你,夏碎。」

捧著夏碎的臉頰認真的回應著,千冬歲的臉上綻放出美麗的笑靨,不帶一絲雜質,是最純粹的愛戀。

自動送上自己的唇拉近彼此的距離,千冬歲感覺到全身上下都與夏碎緊密的貼近,就如同他們璀璨美好的未來般。

這次,他們之間將不會再有任何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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