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先把之前的重新發過,因為有做一點小修改。

*不會放外篇出來,不過插花會放的(不過插花有錯字(壞

因為這樣那樣所以最後還是決定二刷(好好說話

有想要的人請一定要填印調,我只會比印調多印個幾本,明信片就不印啦。

*二刷請走這裡,如果打不開直接在回復區喊就行了。

*寫了就順便曬曬自介

*然後問問各種心得

 

 

00

深邃的森林之後是一望無際的草地。

綿延無邊的草原是青嫩的顏色,生機繁華的模樣讓人不自覺感到放鬆,又難以想像這綠地是承接在深林之後,其上竟還有一座建築。

宏偉的建築以鮮紅為主,門牆石柱上雕有各式雕刻,約莫又是哪位在地界赫赫有名的神仙吧。

他的視線轉到主殿上的匾額,用金色線條勾勒出的月老二字頓時映入眼簾。

猜測被證實的同時,新鮮感也就沒了。只是趁著修行結束的時間四處走動,因緣際會下才來到此地,對自己姻緣什麼的倒沒有多大的興趣,見是月老的住所,登時起了回程的心。

卻被主殿上方冒出來的紅煙勾起好奇心。

裊裊紅煙從殿堂之上而生,向上衝向蔚藍的天際,最終化為輕淺的粉色,消散在空氣裡。

從未見過的畫面讓他覺得有些有趣,在原地左右張望了下也不見有人守衛,便如入無人之地那般自然地跨進門檻。

順著煙霧走著,花了點時間才找到他所尋覓的地方,狀似密封死緊的偏宅無法看透其中,卻不斷有裊裊輕煙從中冒出,稍微觀察了下才發現是某處的窗子沒有封好,艷紅色的煙霧才會流洩出來。

思索著要不要自行進入之際,身後的一聲喝斥猛地傳來:「你在那裡做什麼!」

瞬間回身就見一身紅衣的人正往自己的方向奔來,清秀的臉龐上帶著一點憤怒,腦後的小辮子隨著他的動作在空中勾出弧線。

「你是誰?為何跑到這裡?」

在他面前站定,留著小辮子的人瞪著他,淺色的棕色眼眸帶著些許焦躁,質疑的同時也在四處張望,就像是在尋找什麼。

他挑眉,思考半晌便有了答案,抬手指了個方向。

「如果是在找煙是從哪裡流出來的話,是那扇窗沒關好。」

「欸?」

簡短的單音詔示他的訝異,少年有些狐疑地走去,果然找到沒有關好的窗子。

低低地罵了句聽不出來是在說什麼的話語,清秀的臉龐染上幾分挫敗,他咬咬唇,重新把窗戶關緊,纖細的手指往接縫一抹,裊裊紅煙竟是瞬間消失不見。

空氣中竟瀰漫出甜甜的香氣。

轉過頭,他看著他,「你怎麼會知道?」

「我就是追著煙進來的。」他聳聳肩,一點也沒有私闖他人宅邸被抓到的尷尬,「在門口看到覺得有些奇怪才進來,才剛發現沒有關緊的窗子你就過來了。」

少年半信半疑地看著他,思索了會兒也不知道究竟該不該相信人,卻也沒有再追問下去,就著他的回答轉移話題:「你有事找月老吧?我帶你過去主殿那裡吧。」

「沒有,我只是晃過來而已。」

少年頓時染上錯愕,「你是怎麼閒晃才會走到這個地方來?這裡明明這麼偏僻……不對啊,所以你是私闖?誰跟你說月老廟可以亂闖的!」

看著反應有點遲鈍的人,他還是一點愧疚尷尬都沒有,反而覺得有點好玩。

「也沒說不能闖吧,門口又沒人守衛。」

「沒說不能闖不代表能闖好嗎!」他覺得他快要抓狂了,「你到底是誰啊!」

「我叫孫哲平。你又是誰?」

「我是誰──」

白皙的臉頰被氣得泛紅,他簡直不知道他怎麼可以反問得這麼理所當然。

仍然不覺得他的憤怒有什麼,看著那張被氣紅的臉還有閒情逸致想紅得還挺好看的,剛好和一身鮮紅做搭配,他依然是滿臉的無所謂。

怒極反笑,他看著比自己稍高的人深吸口氣,額角的青筋突突地跳動著。

「我叫張佳樂,也是月老,是這裡的主人。」

「……你是月老?」

對方的反應讓他有種扳回一成的感覺,環著手臂哼哼兩聲,他點頭。

狐疑地上下打量,確定自己真的沒有聽錯,他才有些遲疑地開口:「月老不是個老頭嗎?」

「──!什麼老頭!誰跟你老頭!誰說月老一定得是老頭!」

衝上前抓著他的領子前後搖晃,也不管他還抓著把比自己高的重劍,清秀的臉龐帶著濃濃的憤怒,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

沒想到對方的反應是這樣,孫哲平一時不察被抓到,連續的搖晃讓他有些惱火,他直接抓開扣住自己領子的手,可在發現手腕細到可以一手掌握,動作又遲疑起來。

沒等他反應過來就直接甩開手,細長的食指直指鼻尖,他瞇起好看的眼睛。

「你給我聽好。」他的語氣很認真,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月老只是一個職稱,就像王杰希是發放和調製孟婆湯的人也就是孟婆可是他不是女的也不老!就只是職稱!」

皺著眉看著人同時後退幾步免得被戳到眼睛,想來眼前這個人光看外表大概還比自己小幾歲、卻因為職稱名字被誤認為老頭,會不高興也是正常的,無奈地抓抓頭,他覺得有點頭疼。

他當初為什麼要走進來啊?

「只是職稱就只是職稱,不要再戳了。」

哼。收回手,他仍然是滿臉不悅,「記得就好。你不走啊?」

「要。」那麼明顯的逐客令,聽不出來也夠蠢的,「那就再見?」

「不見!」

哼哼兩聲,他撇過頭。

覺得對方的反應有點好笑,他搖搖頭,扛著巨劍轉過身離去,卻像是想起什麼地在最後一層台階上停下來。

從對方離開之後視線就一直落在他身上,淺棕色的眼睛在看見他停下來後染上一點困惑。

轉過頭看著人,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

「太常生氣會老的快,你知道不知道?」

「──!你快點走啦!」

隨著憤怒的怒吼,再也忍不住的笑聲劃破月老廟過去的寧靜。

 

 

01

手上的動作俐落而不曾間斷。

白皙如玉的手指勾著鮮紅色的絲線,把一條條的紅線串聯在一起,成就一個個緣。

張佳樂哼著歌,眉眼間都帶著好心情,按照鴛鴦譜上的名單把凡人的緣分依照上頭的備註分上不同的層次,打上結之後就交給一旁的小童收著。

他的手非但沒有因為長時間從事這份工作而損傷,反而遠比同齡少年少女還要細緻許多,為了能夠讓紅線不受到絲毫的損害,他在手指上的保養特別下工夫,甚至還創了套方法來保護。

「我去,這個人也太過風流了吧?」

瞥到織女在上頭的備註,他瞬間皺眉,一把抓起本子仔細看著那明年三月才要成年的男孩的情路歷程,頓時咬牙切齒起來。

每個登記在鴛鴦譜上的人都會被記上曾經經歷過的感情,琳瑯滿目很是仔細,張佳樂沒有時間一個個去看,只有偶爾才會看上一眼,不過看到的通常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欺騙多少姑娘的感情這是?都這麼爛的人誰還要給他好姻緣啊!不成不成,小遠,替我拿枝筆來,看我把他的姻緣通通截掉。」

「師父,這樣不好吧。」站在旁邊的鄒遠表情很尷尬,「這畢竟是七星娘娘寫給您的……」

「小孩子懂什麼,織女那丫頭就是想要我動手你知道不知道?」張佳樂把本子拿給他,「看見沒有,這麼大的框框還打上雷電的符號,不就是逼人去看的意思嗎?」

鄒遠眨眨眼,沒忍住好奇地探頭去看只有月老才能看的鴛鴦譜,只見在黑墨書寫的文字外圍用紅墨大大地圈了個框出來,裡頭洋洋灑灑地寫著富家二少爺仗著有錢傷了多少女孩兒的心,標準就是那種把罪名列出來會被丟菜葉的爛人。

卻偏偏許配給村裡最聰慧端莊的姑娘,怎麼看都像是男人高攀女孩。

鄒遠皺著眉,「七星娘娘為何還要替他許個好姻緣?」

「織女是按照天意來寫,動不得,可我能修改天命姻緣,她自然會把看不慣的人做上註記等著我審判啊。」張佳樂聳聳肩,「替我拿支筆來,我要讓他下輩子都娶不到老婆。」

鄒遠點點頭,咚咚咚地取了筆過來,紅色的墨汁散發亮色的光芒。

張佳樂攏了攏衣袖接過,直接在鴛鴦譜上龍飛鳳舞地標上註記,想了想還是不忍心做絕,在旁邊記上了等候觀察的字樣,就把筆交還給鄒遠。

把負心男的紅線也跟著做記號,他隨手將絲線放置別處,按照名單繼續結緣的動作。

很快地就把今天的部分纏好,張佳樂猶豫了下,最終還是不打算把明日的分提前到今天完成,闔上鴛鴦譜,他接過原先交給鄒遠的絲線把人趕到外頭,帶著紅線來到密封仔細的裡房。

檢查過四周確定沒有留下一絲空隙,他將成結的線條按照緣分深淺擺好,點燃香料,百花般的香氣頓時充斥著整個室內,紅色的煙霧也跟著瀰漫開來。

滿意地點頭,他很快地踏出房間,將最後一道門嚴密地關上。

「師父,東西都收拾好了。」

鄒遠咚咚咚地踩著腳步又來到張佳樂的旁邊,還沒長開的面容上大大的眼睛滿是無辜,看起來過分可愛,也讓他總是不自覺地特別疼惜這個孩子。

抬手揉揉小腦袋,他翻出糖塞到他手裡,「那就去玩吧。注意安全,天黑前回來知道不。」

「是。」笑嘻嘻地應允一聲,鄒遠道過謝後又跑遠了。

好笑地看著小蘿蔔頭跑掉的背影,張佳樂回到房間把工作袍褪下改著輕便的簡裝,重新綁好稍稍被弄亂的長髮,踩著歡快的腳步往外頭跑去,紅色的身影卻瞬間在大門前停下。

門口的大樹樹幹上倚靠著一個男人,雙手抱胸、閉目養神,抱著的巨劍足足有一人之高,簡單的衣著清楚彰顯出健壯又不會超過的體型,足以讓姑娘們為之失神。

張佳樂回過神後,連忙加快腳步迎上去,可在他出聲叫喚之前,那人卻已經睜開眼睛,視線筆直地朝著他的方向看來,銳利的目光在對上張佳樂的面容後緩和下來。

顯然已經很習慣他的這種反應,張佳樂也沒有被嚇到,在他面前站定還好奇地偏偏腦袋。

「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今天有事?」

「臨時取消就過來了。」

靠太久的身體有些僵硬,孫哲平稍微伸展下筋骨,這才覺得舒服些。

張佳樂勾起笑,「你真該慶幸今天小遠有來幫我,不然我原本還打算把明日的分提前完成呢,到時候你就等著在這裡等待天黑吧。」

「怎麼突然這麼勤勞?」

「一個人多無趣,想說提前作一些明天多爭取點時間啊,但把小遠留一下午我可會愧疚慘。」張佳樂皺了皺鼻子,小孩子就應該好好地在外面玩,整天縮在房裡像什麼話,「那孩子最近又多認識幾個小鬼啦,雖然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但多玩玩總是好的。」

孫哲平表情有點複雜地看著他,「你很像他娘你知道嗎?」

張佳樂的笑容頓時就沒了,「關你什麼事!小遠我撿來的我把他當孩子養多正常!」

「你一個孩子養另一個小孩子?」孫哲平用狐疑地眼光看他。

「你意見很多耶!」張佳樂瞪他,「到底要不要走啦!」

沒打算在跟他牽扯這種沒營養的話題,孫哲平聳聳肩,「行,走就走。」

張佳樂哼哼兩聲,看著孫哲平手裡的重劍,腳步卻又停下來。

從他倆第一次見面,就從來沒有看過那把劍離開他,雖然聽說習武之人基於習慣或安全感都會把自己的武器隨身攜帶,可那柄劍的模樣看起來真的很可觀,每次他都在想孫哲平難道就不會覺得累?

其他天兵天將好像也沒幾個用那麼大那麼沉的武器吧。

「你的劍要不要收我那?這樣背著不會很重嗎。」

「不用,我習慣了。我們每天的第一個訓練就是單手舉劍兩時辰,不用擔心。」

張佳樂的眼睛都要瞪出來了,「單手?你手不廢啊?」

孫哲平愣了半秒,沒說話。

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話,張佳樂卻本能地感覺到不對,看著孫哲平和平常沒有區別、卻又彷彿帶著點別的東西的表情,莫名覺得不安。

可在他開口前,他忽然勾起笑,有些恐怖的感覺頓時消失了。

「還行,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大手撫上用布巾包住的劍刃,他又笑了笑,「如果連自己的武器都舉不起來,那還玩什麼。」

「也是。」張佳樂有種鬆口氣的感覺,「那你不放就不放,我們直接走吧。」

「嗯。」

扛著葬花就往前走,孫哲平的步履甚至可以比一般人還要稍快一些,約莫也是練武練出來的,作為多少也有練過皮毛功夫的人,張佳樂敢確定自己定是會在分分鐘被他解決掉。

習武之人基於習慣和安全感,都會把自己的武器隨身攜帶。

不知道哪天,他會不會願意在他面前卸下來?

 

**

 

縱然月老廟地處偏僻,四周終究不會是完全的杳無人煙。

多多少少有些村落散落在附近,雖然距離都滿遠的而且剛好是孫哲平走來廟宇的反方向,可那些人畢竟還是存在的。

小小的百花市集就是這樣產生的。

每個村落都不大,百花市集的位置便是在這些村落的中間地帶而非某個村莊裡,算是這裡很特別的特色,每個人在清晨時分時都會帶著自己的貨物到集中地販售,久而久之就打出名號。

張佳樂拉著孫哲平走在人潮還滿壯觀的市集裡走著,比猜測還要多上不少的人流讓孫哲平也幾分訝異,可對時常來光顧的張佳樂來說就只是再正常不過的風景。

「已經比你們那的市集還要少很多,你還有什麼意見?」張佳樂斜眼看他,咬了口糖葫蘆,甜膩的味道配上一點花朵的芬芳,格外好吃,「你真的不吃嗎?」

看著甜到好像放在空中也能生螞蟻的食物,孫哲平的臉部神經不自覺地抽了抽,「不了,我不像你那麼嗜糖。」

「我哪有,這叫剛好。」張佳樂對他扮鬼臉,「明明是你們吃太不甜了,這樣會不幸福。」

孫哲平不想跟他說話。

不管跟誰每次聊到這個話題最後都會這樣收場,張佳樂早就已經習以為常,哼哼兩聲就不再執著在這個永遠無解的問題上,拉著人繼續往前走。

「欸對了,李大媽的小籠包特別好吃,要不我們等下也去買一些?」

「行啊,這裡有沒有什麼湯品推薦?」

「有有有,我帶你去林叔那裡瞧瞧,他的貢丸湯可好喝了,你一定會喜歡。」

有了主意走起路來就會特別堅定,張佳樂拿著食物往前開路,卻因為怕被沖散而得頻頻回頭確定對方是不是還跟著,搞的他脖子都快斷掉了。

走在後面的孫哲平很無奈,正想跟他說我會好好跟著你不用一直回頭確定的時候,張佳樂空著的那隻手就伸過來直接握住他的。

「怕走散。」

要說的話頓時就說不出來了。

軟軟又有些冰涼的手握住手掌,張佳樂的手不像自己的那麼粗糙,可就算有好好保養,那雙漂亮的手上還是無可避免地覆上薄繭,卻仍然細緻。

孫哲平不自覺地勾起笑,稍稍使力,原本單方面被握住的手也回扣到白皙的手掌上。

感覺到異狀的人回過頭,淺色的瞳仁愣愣地看著人,在他挑眉投以問號之後又搖頭不說話,原本走得飛快的腳步緩下來,直至並肩而行。

還黏著糖屑的嘴角微微上揚。

兩人很快就來到他所介紹的攤販,小小的座位上人滿為患,幾乎看不見空位。

沒有直接在空位坐下,張佳樂拉著孫哲平先去找了店主人,八成也是因為常來,店家和他看起來很是熟識。

孫哲平也就沒有說話,主動鬆開手和他距離幾步遠,算是給他一個獨立空間。

張佳樂很健談,臉上總是帶著笑容看起來活潑又開朗,光亮的色調總會有種讓人想要親近,說起話來的時候眉眼間都會帶著笑意,充滿感染力。

孫哲平曾經想過,自己當時究竟是為什麼會在那個稱不上愉快的相遇的隔天又過來,明明當初他還對進入月老廟一事產生悔意。

直到現在他仍不明白那個問題的答案,卻隱約有了些感覺。

或許他是想要看見這張臉龐上勾勒出笑容,才會天天來這裡見他的吧。

還在說話的人忽然回過頭扣住他的手,微涼的手扣在腕上,體溫沿著血脈流入胸口再傳入四肢百骸,彷彿毒藥。

偏偏造就這一切的人還沒有發覺,拉著他並肩而立,兀自和店主人交談甚歡:「他就是孫哲平,可厲害呢!以後他來的時候也給些折扣唄?」

「那是那是,月老大人的朋友怎麼可能不好好招待?」附和著他的話,年長他們許多的大叔衝著孫哲平笑出一口爛牙,「以後大人您管我林叔便是,隨時歡迎!今天這頓算是我給您們請了!」

「那就謝謝啦。」

張佳樂笑得特別開心,轉過頭衝著孫哲平眨眨眼,眉眼都是笑。

像是被這樣的氛圍影響,孫哲平也勾起笑。

點了單後找到位置坐下,和周遭的人寒喧一圈後,他撐著下巴看著人,「林叔他人可好了對吧。」

「算是吧。」孫哲平聳聳肩,「你和這裡的人都挺熟的啊?」

一整圈下來幾乎每個人都能和他搭上兩句,開口閉口月老長月老短的,雖是使用敬稱但倒也沒有生疏到哪裡,一看就知道感情很好。

「對啊,我打小就跟他們認識,這裡我熟得跟什麼一樣,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問我準沒錯,等下我們去王嬸那裡買些酸梅湯吧。」

「行啊。」

不過幾句談話間,點的小菜就已經送上來,笑嘻嘻地和人道謝,他們之間的關係比起主人客人更像是鄰居的叔叔小孩之間那般親近。

「月老大人,你們這樣吃就夠了嗎?」餐點放上來沒有直接走人,林叔對著兩個人直皺眉,「可不要又不吃飯啊。」

張佳樂聳聳肩,「放心吧,我可是從頭吃到尾,撐都快撐死了。」

說著插了一顆貢丸起來,很順手地塞進孫哲平嘴裡。

吞下味道真的還挺不錯的食物,他瞇著眼睛瞪他,「什麼叫又不吃飯?」

張佳樂眨眨眼,咬著筷子莫名覺得有點心虛,「沒有啊,只是之前有時候會因為工作太忙抽不出時間去吃飯……我後來有叫小遠過來買,真的有。」

莫名覺得孫哲平的表情看起來過分危險,他連忙點頭加重語氣。

「月老大人這個習慣可不只一次啊,每次遇到地界孩子成年人數增多、工作量上升的時候都會廢寢忘食,聽說還有餓了三天才讓鄒遠大人送餐進去的經驗。」

像是怕孫哲平不夠了解似的,林叔還在旁邊加油添醋。

張佳樂都要哭了,「林叔你跟我有仇啊!幹嘛這樣對我!」

「誰叫咱們說的話月老大人都不聽。」林叔搖頭,對著人勾起大喇喇的笑容,「既然孫大人和您關係這麼好,您應該就會好好聽他說的話才是吧,當然要告訴他啊。」

「話不是這樣說的啊!」

「總是就是這樣,孫大人,月老大人的身體還請您多多關照啊!」

用力地拍了拍孫哲平的肩膀,林叔就繼續招呼客人去。

瞇著眼睛看著對面的人,孫哲平的表情很難看,「你要是被我抓到一次,我就剝了你的皮。」

「……是。」

鬱鬱寡歡地戳著湯裡的丸子,尖銳的竹籤把貢丸的表面戳得爛爛的,孫哲平抽著嘴角看著幼稚到不行的人,直接把那顆貢丸搶過來放進嘴裡。

然後在張佳樂抗議之前又拿了另一顆塞過去。

「快點吃,等下我帶你去別的地方。」

「哦?去哪裡?」對轉開的話題很有興趣,張佳樂眨眨眼。

孫哲平撐著下巴看人,把吃不到一半的丸子串推過去,「問那麼多幹嘛,吃就對了。」

「先講又不會怎樣,你很小氣──」

「帶你去一座湖看看。」抄起貢丸串塞進他嘴裡,孫哲平皺著眉,覺得他好煩,「那裡你大概也沒去過吧,滿偏僻的。」

「你怎麼盡是走些偏僻的地方?」張佳樂笑他,「既然是要去賞湖,那就不要買梅子汁,帶些清酒過去好了,才應景吧。」

「你要喝就買自己的吧,我不喝酒。」

張佳樂的眼睛幾乎都要瞪出來了。

直直地看著人卻不在那張淡然的臉上看見什麼玩笑,他的表情頓時更加難以置信。

「為什麼你不喝酒?你看起來酒量很好啊!」

「……這東西還能用看的嗎?」

「當然可以啊!……不對、重點不是這個,你怎麼不喝酒?」

「喝酒會手抖,你不知道?」

也是靠一雙手在工作的人愣愣地眨眼睛,搖頭。

「這是常識。」孫哲平搖搖頭,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總之你要喝就買你自己的份就好。」

「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我們買酸梅汁過去啦。」見對方似乎還想說什麼,張佳樂學他的方法把貢丸串塞進他嘴裡堵住他的嘴巴,可惜已經被他吃到只剩一顆,竹籤還差點插進喉嚨,「反正就是這樣,不要有異議。」

孫哲平拔出嘴裡的竹籤,若有所思地看了眼。

「你可以就這樣吧。」

以最後一聲嗯作為對話的完結,張佳樂開始埋頭苦吃,把食物塞進嘴裡的同時也不時餵過去,說多忙就多忙。

適時地張嘴吃下,孫哲平的目光始終膠著在方才塞進自己嘴裡的那根竹籤,不曾離開。

 

**

 

扛著小半缸的酸梅汁又多買了些吃食,孫哲平就帶著張佳樂離開市集。

在大路上繞著繞著竟然繞出張佳樂這十幾年來從來沒看過的小徑,非但稱不上隱蔽幽暗,還百花燦爛鳥語花香,就是路上一點人味都沒有,指不定這裡還只有孫哲平一人走過。

張佳樂的眼睛幾乎都要瞪出來了。

「你到底是怎麼找到這些地方的啊?」

注意到草叢的小騷動,張佳樂有些訝異地停下腳步,草叢裡那抹白色的身影很快就被捕捉到,可他還來不及做什麼反應,受到驚嚇的兔子就直接往深處跑去,讓他只得有些失落地皺皺鼻子。

從頭到尾都把他的動作看在眼裡,孫哲平也沒有催他,直到他心甘情願離開後才繼續前進。

「你覺得怎麼來就怎麼來吧。」

一手拎著重劍一手扛著酸梅湯,他的步伐卻仍然快速,帶著張佳樂從草地又繞進森林,七彎八拐地走到後面的人頭都暈了,只能一門心思跟在後面以防迷路,想要紀錄以便之後自己過來的想法都被走沒了。

反正只要有孫哲平在,他也不怕來不了。

張佳樂有些底氣不足地哼哼兩聲,被孫哲平投以異樣的眼光,只好給他呵呵過去。

這時候就可以看出有沒有時常習武的人身子的不同。

又羨又妒地看著前面的人,明明比自己小半個年頭卻硬是比自己高,而且和喻文州黃少天那兩個閻羅王和書記官的些微身高差不同,他們的身材差異一眼就可以看個清明,也就讓他更在意。

不論身材,最討厭的莫過於他身上那兩樣東西加起來比自己手上這幾袋重上不知道幾倍,可這些路程下來也不見他的呼吸改變,倒是自己卻有些喘了。

撥開擋路的綠葉,孫哲平忽然停下來,還在恍神的人直接撞上去,鼻子頓時有種被撞歪的錯覺。

「你幹嘛啊?」

孫哲平往旁邊挪一步,「到了。」

張佳樂眨眨眼,放下揉鼻子的手,映入視線中的果然是一座大湖。

被青山綠水懷抱的月牙灣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微亮的光暈,遼闊的似乎看不見邊際,翻滾的薄霧有種朦朧的美感,襯得周圍的花朵縹緲無邊。

吹拂的微風勾起散落的花瓣,與彩蝶相互輝映。

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景致,張佳樂說不出話來,腦中完全是一片空白。

看著張佳樂的反應,孫哲平的嘴角也跟著勾起一抹笑,當時他來到這邊的時候也是意外,在樹林里迷路之後就來到這個地方,初來乍到的那刻也瞬間被這樣的景色震撼。

繁花似錦。

明明所含的元素幾乎在每一座湖都能看見,可就是這個地方,特別讓人癡迷。

讓他也想要帶他來這個地方看看,讓他也能一起沉醉在這裡。

帶著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的人在以往他休息的地方坐下,擺開在市集買來的吃食一同享用,眼前的美好景致無論看多久都能讓人深陷其中。

「改天換我帶你去看另一個地方吧。」

捧著酸梅汁喝了口,張佳樂終於捨得轉開視線,伸手輕巧地拈起落在紅色飲品之上的碎花,嘴角彎著笑,軟軟的舌尖滑過花瓣,舔掉被沾走的一點點液體。

孫哲平側過頭看人一眼,「哪裡?」

「一個同樣美極了的地方,有好多好多的花,遠比這裡還要多──」

張開雙手比了個範圍,張佳樂笑得燦爛,吹拂而過的風勾起紅色的髮絲,粉色的花瓣恰好落在他的頭上,明亮亮的格外耀眼。

人比花嬌。

孫哲平直至今日才明白,原來這樣的形容詞也可以用在男人身上。

「行啊,等你帶我過去。」

「那時候我再帶我的百花釀,我釀的酒可是一等一的好,可別說你不喝啊!」對著人皺皺鼻子,張佳樂伸出食指,「就一口,一口總不會讓你手抖吧?」

孫哲平仰頭把酸梅汁一飲而盡,豪氣萬千的動作還以為是一口灌下什麼烈酒。

一抹嘴巴,他瞇起眼睛,有著逼人的亮光,「一缸我也沒問題。」

張佳樂的嘴角也跟著勾起弧度,「那我帶百花繚亂來好了,咱們就來個不醉不歸!」

「那有什麼問題。」

「大話可別說得太早,不常喝酒的人酒量可好不到哪裡去。」張佳樂笑看他,「是說既然這麼嚴苛,你當時怎麼就想要做這個職?」

「怎麼?」

對於話題的跳躍很是習慣,孫哲平不懂的是對方怎麼會突然問這個。

張佳樂拿手戳戳他的手臂,「沒有啊,只是忽然有點好奇。天兵天將下界的人也沒幾人能一一細數,應了這個職也不會有人知道你,不會感到很憋屈嗎?」

不要說下界的人類,就連和他們共處同個時空的神祇也只有極少數能夠分個精明,就算他已爬到將軍的位置,也僅是一名將軍。

廣義一點來說,他甚至無法被稱之為仙。

孫哲平以問題回答他:「你就是想要被人拜、被人知道才來當月老?」

張佳樂登時語塞,「……當然不是──可我也不是自己想要來的。」

「哦?」

「我是被上一任月老撿到繼而養大,那個不負責任的人在我有能力之後就把職位丟給我,所以我才會這麼年輕就當月老──」張佳樂的表情瞬間一變,「──我也不是說月老這個職就是老人,只是通常三四十歲才會繼任,你可不要搞錯了啊!」

知道對方還在記恨自己初次見時鬧下的烏龍,孫哲平只覺得他很小心眼。

「不過我也不討厭這個位子就是了。」撐著頭對著人勾起笑,張佳樂的眼睛瞇瞇的,看起來格外甜蜜,「雖然這裡偏僻有冷清,幾乎什麼事情都得要自己來,可我就是喜歡月老這個工作。」

一條線、一份情,纏纏環繞,終將成緣。

於是白首到老,不離不棄。

「比起那些文官武將,我更喜歡這份工作。」

「的確挺適合你的。」孫哲平由衷地說著。

張佳樂的性子倔強又認真,倘若真當上武將定會有不凡的成就,或許還可能讓地上的人們又多了一份信仰,可他也覺得這樣的工作也能讓他得到滿足。

他念舊細膩,一份情一份意都能讓他惦記。

張佳樂眨眨眼,直接將這句話當成稱讚接受,眼瞇瞇的咬著糖葫蘆笑得合不攏嘴。

「那你呢,又是為什麼選擇那條路?」

「也沒什麼,只是想走就走了。」

皺皺鼻子,他覺得這個人真的很沒有故事。

孫哲平對著露出有點不滿神色的人笑了笑,他的心思沒有那麼複雜,只是想做什麼就去做了,就算這個職位絕無受到下界人民的敬畏而顯得沒有未來,他也不會在意。

他從來都不是想要受到他人的瞻仰而持劍的。

「自己的路用自己的劍殺出來,我覺得挺好的。」

孫哲平的神情很平靜很平淡,就只是敘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張佳樂忍不住跟著微笑,輕輕地嗯一聲,笑著和人對碰了瓷杯,仰頭一飲而盡。

自己的路自己走,就只是這麼簡單。

「是啊,挺好的。」

「……你是月老?」

對方的反應讓他有種扳回一成的感覺,環著手臂哼哼兩聲,他點頭。

狐疑地上下打量,確定自己真的沒有聽錯,他才有些遲疑地開口:「月老不是個老頭嗎?」

「──!什麼老頭!誰跟你老頭!誰說月老一定得是老頭!」

衝上前抓著他的領子前後搖晃,也不管他還抓著把比自己高的重劍,清秀的臉龐帶著濃濃的憤怒,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

沒想到對方的反應是這樣,孫哲平一時不察被抓到,連續的搖晃讓他有些惱火,他直接抓開扣住自己領子的手,可在發現手腕細到可以一手掌握,動作又遲疑起來。

沒等他反應過來就直接甩開手,細長的食指直指鼻尖,他瞇起好看的眼睛。

「你給我聽好。」他的語氣很認真,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月老只是一個職稱,就像王杰希是發放和調製孟婆湯的人也就是孟婆可是他不是女的也不老!就只是職稱!」

皺著眉看著人同時後退幾步免得被戳到眼睛,想來眼前這個人光看外表大概還比自己小幾歲、卻因為職稱名字被誤認為老頭,會不高興也是正常的,無奈地抓抓頭,他覺得有點頭疼。

他當初為什麼要走進來啊?

「只是職稱就只是職稱,不要再戳了。」

哼。收回手,他仍然是滿臉不悅,「記得就好。你不走啊?」

「要。」那麼明顯的逐客令,聽不出來也夠蠢的,「那就再見?」

「不見!」

哼哼兩聲,他撇過頭。

覺得對方的反應有點好笑,他搖搖頭,扛著巨劍轉過身離去,卻像是想起什麼地在最後一層台階上停下來。

從對方離開之後視線就一直落在他身上,淺棕色的眼睛在看見他停下來後染上一點困惑。

轉過頭看著人,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

「太常生氣會老的快,你知道不知道?」

「──!你快點走啦!」

隨著憤怒的怒吼,再也忍不住的笑聲劃破月老廟過去的寧靜。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璃央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