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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佳樂生日快樂!!!

*這邊是負責16:02的部分><

*我毫不猶豫(?)地給他爆字了……總之希望大家看得高興QVQ

 

張佳樂生日快樂!天天快樂!

 

01

在冬天外出是件痛苦的事情。

強烈冷氣團南下,出門在外的人大多是全副武裝,沒有穿上相對應的裝備不是被投以異樣眼光就是被刮目相看。圍巾帽子和厚外套在這樣的狀況下都是不可或缺的夥伴,可就算已經把自己包成密不透風的粽子,當冰冷的寒風一吹,沒有人不會感到冰寒徹骨。

室內室外的溫差在這樣的溫度下有著極大的變化,可惜民宿一樓屬於沒有暖氣的領域,包成一團無從辨認面孔的青年想感受那樣的溫差也只是奢望。搓著只有溫暖手掌功能的暖暖包,冷到隱隱在發抖的人努力忍著牙齒打顫的衝動,漂亮的桃花眼睛死死地盯著大門,他維持這樣的姿勢足足有一個多小時,卻只等來一次又一次的落空。

他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民宿老闆能放心地出去這麼久。

「我我我我他媽要是歹徒不不不就發了……」

冷到話都說不好的人喃喃自語,他真心覺得自己再坐下去會變成特大號冰棍。哀淒地想著老闆再不回來,他或許得要去別人房間借宿一晚,不小心搞丟鑰匙導致進不了房間的人整個臉色陰沉,猛地注意到直盯的旅館大門走進一人,那雙桃花眼睛瞬間一亮。

大動作站起身,臉頰凍得通紅的人想也不想地就衝過去,心跳微微加快,腎上腺素在這時候很好地幫了他大忙,一把拉住手提大塑膠的、臉部也包緊緊的男人的手臂,青年敢發誓他從來沒有一刻會因為見到人而這麼感動。

「你你你是旅館老闆嗎!」

「……?不是。你認錯人了。」

從天堂掉到地獄也不過一句話的時間。

瞬間覺得晴天霹靂的青年後退兩步,極為戲劇化的動作讓被拉住的人微微一愣,「怎麼了?」

遭受沉重打擊的人沒聽見他的反問,青年呈現一種死目狀態,站在門口受到冷風吹拂,本來就冷到要爆炸的人來不及忍就連打三個大噴嚏,動作之大讓被拉住的青年又呆了幾秒,不過讓他的眼睛因為訝異而放大的,是在看見他拉下圍巾露出被擋住的下半張臉的時候。

男人驚呆了,「──張佳樂?」

「……嗯?」揉著冷冰冰的鼻子,被叫出名字的人眨眨眼睛,「你認識我啊?」

直接用行動回答他,青年拉下黑色圍脖,微微揚起的嘴角隨著他的動作露出來。

張佳樂嘴巴無意識地張成O字形,「……大孫?」

點點頭算是回復對方的問句,孫哲平把圍脖拉好,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受到冷風刺激的人先一步連打三個大噴嚏,桃花眼睛盛著的委屈幾乎要滿出來,孫哲平看著只覺得好笑,揚起眉毛,他出於一種自己也不知道的情緒伸手揉揉他的腦袋。

雖然摸到的只是帽子的布料,而不是柔軟的髮絲。

「這麼冷為什麼不待在房間裡?」

「……我鑰匙弄丟了。」死目地看著人,張佳樂難得沒有抗議對方哄小孩似的動作,「我在這裡等老闆等了老半天都沒看到有人回來,沒鑰匙根本進不去房間啊……」

孫哲平微微皺眉,「……沒人跟你一起來?」

張佳樂搖搖頭,「我就一個人,不然還需要在這裡等這麼久嗎,早窩別人房間了。」

也是。孫哲平嗯了聲,隨口又問了句:「那你在這裡等多久了?」

張佳樂偏頭想了想,「應該也快一個小時了吧。」

說著又打了個噴嚏。

看得對方捏鼻子的動作,孫哲平無奈地搖了搖頭,「你這樣下去會感冒。」

很想跟對方說其實他覺得自己已經感冒了,張佳樂乾笑。

「你跟我回房吧。」

 

02

縮在棉被裡感受著棉被的溫度和暖氣的溫熱,置於與兩個小時前截然不同的環境,張佳樂終於有種活過來的感覺。洗過熱水澡的人臉頰通紅,鼻尖和顴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凍傷,他捧著熱燙的綠茶看著房間主人在行李堆裡找尋著什麼的背影,整個呈現一種半恍惚的狀態。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遇到孫哲平啊?

在外地遇到朋友是件高興的事,但遇到的多半是長時間不見的吧?張佳樂忍不住自我質疑,他和孫哲平明明上個禮拜才通過電話,他怎麼完全沒聽說這傢伙跑到這裡來啊?

張佳樂完全忽略他也沒有告訴對方的事實。

找到自己要的東西一回頭,孫哲平就看見窩在床上的那個人滿臉深沉,頓時被對方皺成包子狀的臉逗笑,無奈地搖頭,猜不出來他想要表達的是什麼,他也就隨口一問:「還會冷嗎?」

「欸,不用啦。」張佳樂猛地回神,輕輕搖頭,「你東西找到沒?」

「找到了,不小心被我放得太深。」孫哲平說話的同時走到旁邊的小桌子處倒了杯熱水,這間民宿的設備直接反應在價位上,很多東西比之酒店都不差,他拿著熱水走到床邊,連著水杯一並交出他好不容易才翻出來的小盒子,「吃藥。」

張佳樂的拒絕比他的噴嚏慢了一步。

頂著孫哲平略顯陰沉的視線,張佳樂只得苦著臉吞下藥,在西藥特有的苦味反襯下,他給他的那杯無糖綠茶就沒有那麼可怕。被冷了一個多小時又受到這樣的對待,張佳樂欲哭無淚地想著自己這趟旅程大概只能用一個慘字來形容。

這是不是就是那幾個烏鴉嘴說的現世報啊?

被對方可憐兮兮的表情逗笑,孫哲平簡直不知道該怎麼點評對方小孩子似的模樣。

「我看你今天乾脆在這裡睡一晚好了。」在床邊坐下隨口這樣一說,孫哲平沒注意到張佳樂像是反射似的屏住呼吸,「也不知道民宿老闆什麼時候才回來,冷到現在再搬東搬西,你感冒肯定會加重。」

張佳樂苦著臉,抽了張衛生紙擦鼻涕,「可是你只有一張床啊?」

「勉強擠一下唄,你總不會叫我去睡椅子吧。」

想著我還真想,張佳樂乾笑,「再說吧。不過我怎麼都沒聽你說你要到這裡玩啊?」

「算是臨時起意吧。」瞥了對方一眼,孫哲平瞇起眼睛,「我只是開著車到處晃晃,剛好在這個地方停下來。你不也沒告訴我要來這裡的事。」

張佳樂總覺得對方的話語裡帶著微妙的控訴。他抓抓鼻子,「我也是臨時被踢出來的好嗎。」

孫哲平挑眉,「被踢出來?」

「對啊,就黃少那幾個傢伙強行塞火車票給我逼我出去玩。」

「為什麼?」知道黃少天是張佳樂的出版社編輯,以為對方恨不得把他關在小黑屋裡天天寫稿的孫哲平有點愣,「你靈感枯竭要你出來找找看啊?」

張佳樂覺得有點尷尬,「那什麼,其實他是說我靈感太多,要我出來放鬆一下。」

「啊?」

「嗯,我記得你沒看過我的小說?」張佳樂抓抓頭,有種不知道該從何解釋的糾結,「簡單來說就是,我上次交出去的稿子好像把編輯部的人虐得太狠,黃少天說我快要被刀子靈感給淹沒,為了編輯跟讀者的胸腔跟心臟著想,他們要我出來看看這個世界的快樂。」

雖然這一趟旅程從開始到現在,張佳樂感覺到的只有來自世界的惡意。

這樣說起來他好像更應該發刀子?

孫哲平聽得一知半解,但多少有摸到一點邊,「不過才一次應該還好吧。」

「事實上我這樣寫已經很久了。」張佳樂表情很誠懇,就像他真心不明白那群人是在哀號什麼,「可是我覺得我寫得頂多是TE或OE啊……總之就是開放性結局啦。雖然不算是快樂結尾,但也沒有真的到虐死人的地步啊,我可是都沒寫BE耶。」

孫哲平聽不太懂張佳樂的控訴,不過這並不妨礙他無條件地跟張佳樂站在同一邊,「那就是他們心臟太弱吧,那什麼,你們不是有個詞叫虐點太低?」

張佳樂很滿意,「我也這麼覺得。」

「不過你編輯沒叫你改啊?」沒有在這個領域涉獵太廣,孫哲平還是本能地感到有點奇怪,「我以為這種悲慘結尾大部分的人都不能接受,就比較不會出版。」

「原本是這樣。」張佳樂抓抓頭,「不過我是在網站上跟人簽約的,好像自己投稿的話黑暗類文章就不容易過稿,不過我是放在網路上,多少累積一點人氣,大概因為這樣就沒差吧。」

雖然他的那群小讀者也是從他剛開始發文就一路哀到現在。

 

03

張佳樂是在晉江上發文累積人氣的。

打從他第一篇文章發表出來一路到現在,張佳樂收到最多的評語就是虐死人,雖然作者一點也沒有自覺。對於張佳樂來說,他寫的不過是認為最符合邏輯或人物個性的劇情,從來沒有刻意虐誰的意思,所以看著他家小讀者號歸號、黑歸黑,他也從未有棄文或更改走向的想法──棄了他有疙瘩在,改了就不完美了。

我愛寫什麼就寫什麼,你們愛看看、不看掰。

這樣堪稱狂妄的說法一直是張佳樂的寫照,當時的他發文純粹是因為興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為了工作,他感激讀者的喜愛,對於旁人的指手畫腳一向置之不理,縱然剛開始真的被噴了很長一段時間,不過隨著讀者的心臟耐力越來越好,張佳樂的知名度漸漸地也打出來,不但和網路簽訂契約,還陸陸續續透過出版社出版了好幾本書。

不過這麼多年下來,他始終沒有一本會有人說不虐。

「我看你根本是越寫越虐!」

把自家作者的最新稿件看完,深受衝擊的黃少天足足花了一天半才有精神和人對話,他的聲音帶著顯而易見的控訴,張佳樂卻已是見怪不怪,「你是喪心病狂嗎,一本寫得比一本還虐,你老人家真的是殺人不見血,這本都寫成這樣了還跟說不是BE?人都遠走高飛江湖不見你告訴我這不是BE!」

張佳樂無奈地嘆口氣,「我又沒有說他沒回來。」

黃少天咬牙,「那他有回來嗎?」

「沒有。」

「靠那你說屁啊!」

「可是我也沒說他之後會過得怎麼樣啊,誰說之前慘之後也會很慘的。」張佳樂一臉理所當然,「而且我家小七為他哥又是讓位又是中毒又是謀略,最後卻被辜負成那個樣子,他們在一起才不科學吧。」

「所以這不就是你的問題嗎!」黃少天很崩潰,他不懂這真的是一個作者應該說的話嗎,「如果你不讓他們遇到那麼多事,皇帝老頭不就不會那麼渣了!」

張佳樂皺皺鼻子,「不遇到那麼多才奇怪吧,那些基本上都是篡位要遇到的事情啊,登上皇位之後也沒幾個人會不改變,至少我覺得小四就會變,不可能守著之前的山盟海誓。」

黃少天都快哭了,「那你也換攻啊,那個常護衛不是就很喜歡小七嗎,為什麼不讓他當攻?而且說到這個,你對常護衛還真他媽的狠,好好一隻忠犬都被你虐到快變成病犬,你還是人嗎你。」

「所以我不是最後讓他追上去了嗎。」張佳樂聳了聳肩,「我是沒有寫之後的故事啦,不過我覺得小七跟常將軍會在一起,小七那傢伙是傷的很重,不過只要時間夠長,常將軍應該是可以撫平的。之後兩個人生活的不錯啊。」

黃少天表情猙獰,「那你倒是寫啊,我都不怕你爆字了你倒是寫啊!」

「可是我覺得這樣就夠了,之後可以自行想像啊,反正撫平傷痛不外乎就那幾個方法,寫了反而會降低素質,我才不要。」

張佳樂摸摸鼻子,他就是考慮到自己會了無新意,才決定把書停在這個地方。

一向被稱為話嘮的黃少天難得地不想說話了。

身為被虐到想哭哭不出來、想吼吼不出來的讀者兼編輯,他完全不覺得這是能夠靠自己腦補的後續,尤其是在這樣身心俱疲之後。深深地嘆口氣,饒是他看過他的文章無數,黃少天還是覺得張佳樂會一再刷新自己的承受度──明明他覺得自己的心臟有跟著進步。

還好他不是一個人。

想到那群每個月都在等待被虐的讀者,黃編輯殘酷地笑了。

「可是張佳樂我真的覺得你這樣不行。」很沉重地跟著自家作者這樣講,黃少天摀著胸口,覺得他再不阻止自家作者,總有一天會被他的書給虐死──尤其對方始終堅稱這不是BE,「你難道不覺得你越虐越喪病嗎?我覺得你他媽根本是宅到精神扭曲,我嚴重建議你要出去走走,多看看這個世界的光明面,你才會知道其實還有很多小甜餅可以寫。」

張佳樂覺得很冤:「小四小七前面不甜嗎?」

「所以襯得後面更虐了啊渾蛋!」黃少天暴怒,「總之你給老子出去走走,把你腦子裡那些虐死人的靈感倒一倒,裝些糖進去,不然老子真的有一天會看你的書看到腦溢血!」

「我偏不!」

可惜張佳樂的反抗無效。

多半真的是被虐得太厲害,但也可能是長期積怨太深,黃少天竟然在隔天跑去申請經費贊助張佳樂到外地出遊。一桿編輯部人員有超過三分之二是張佳樂的死忠粉,但同樣也是被他虐得慘兮兮的受害者,黃少天如此不靠譜的建議收到一致同意,將反抗不成的人拖上火車,剩下的人便是該幹嘛的幹嘛,每個人都爭取要在最快時間內把書印出來上市,拿去虐那些不知情的讀者。

這便是張佳樂被強行送到冷颼颼的地方旅行的原因。

 

04

孫哲平洗好澡出來時因為溫差而抖了抖。

早早就洗過熱水澡的人窩在床上,蓋著棉被又披著大毯子,張佳樂整個呈現一種溫暖的不得了的狀態,把帶來的筆電放在盤起的大腿上敲得劈哩啪啦,紅色的頭髮披散著,在暖橙色的燈光下,張佳樂的模樣看上去有些溫柔。不自覺地彎起嘴角,孫哲平沒有打擾他的打算,拿垃圾桶把擤鼻涕的衛生紙團扔進垃圾桶裡,他走到桌邊懶洋洋地給自己倒了杯熱水。

張佳樂抽空抬頭看了眼,「你加件背心吧。」

哦了聲,孫哲平乖乖套上披在旁邊的背心,拿著茶杯在床邊坐下,「你在幹嘛?」

「我決定開個新坑,大概是寫一對情侶經過人生種種淬鍊最後還是分手。」張佳樂笑瞇瞇地,只是那雙桃花眼睛裡盛著滿滿都是殺氣,「我已經決定這個坑是個BE,裡面會融合老子在這趟旅行中看見的所有社會黑暗面。」

孫哲平抽抽嘴角,「不是說不寫BE?」

「那群傢伙既然想看,我只能真的奉陪啊幹!」因為敲字而跟著想起自己這趟旅程的悲慘,打算把這些全部加諸在小說裡的小受身上,張佳樂的表情扭曲,「要不是那些傢伙,我會需要在這裡感冒嗎?剛好他們最近在做我十周年的出版紀念,我就把第一次的BE獻給──哈、哈啾!」

孫哲平默默地抽了兩張衛生紙給張佳樂擦鼻涕。

接下衛生紙的人有點欲哭無淚。

「你要寫什麼我不介意。」孫哲平順手拍拍對方的腦袋,張佳樂一臉迷茫地看著人,表情看上去有點呆,「不過十點半就要給我關機。」

張佳樂驚呆了,「為什麼?」

「因為你在我的房間又睡我的床。」孫哲平指著對方身上蓋的那一堆布料,不是這個房間本來就有的東西,就是從他的行李箱裡翻出來的,「而且你是個病人,所以要聽我的。」

「……不能十一點?」

「你要十點我也是可以。」

從對方臉上看出不容拒絕,張佳樂簡直要垂淚了。咬咬牙看著自己的筆電又看著人,被整個弄得很溫暖到完全不想挪窩的人深吸口氣,最後還是決定妥協了。

孫哲平這裡真他媽太溫暖了誰捨得離開。

取得最後勝利的人很滿意。

沒有在這時候繼續刺激人,孫哲平拿了手機就縮到旁邊的沙發去,他沒有張佳樂那麼怕冷,沒必要跟著他一起縮在床上──當然最主要原因是因為床鋪被他完全霸佔,他想睡也沒辦法。房間主人相較之下極為滄桑地窩在沙發上,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念頭,他在網路上打了幾個關鍵字,不意外地在很短的時間內找到想要的資訊。

抬頭瞥了渾然不覺的張佳樂一眼,他低下頭點開綠色網站。

時間無聲流逝,孫哲平甚至因為過於專心而忽略掉。十點快四十五分的時候因為電力不足通知而回神,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個時間代表的意義,將手機關機並接上充電器,孫哲平長吁口氣試圖抒發胸口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卻只能無可奈何地發現這並沒有多大的用處。他或許能夠理解所謂的被發刀子是怎麼樣的感覺──偏偏當事者還不承認,還有更憋屈的嗎?

結束娛樂項目的人坐在沙發上看著敲字敲得不亦樂乎的作者,打算等他什麼時候才會有自覺。

張佳樂在碼字的時候向來都很專心,幾乎是到了就算出聲叫他也不一定會得到回應的地步,可大概是孫哲平的眼神太過可怖,在這種時候可以進到無我境界的人竟是隱約感覺到頭皮發麻,頂著詭異的感覺抬起頭,對上那雙深色的眼睛,張佳樂幾乎有種寒毛直豎的感覺。

這是不是就是被鬼盯上的感覺啊?

「關機。」

張佳樂敢保證自己這輩子還沒有這麼聽話過。

很有效率地快速存檔關機,結束一連串動作才看孫哲平的臉色好一些,張佳樂稍稍鬆口氣。知道現在和孫哲平爭執是不智之舉,張佳樂乖乖把電腦擺到一邊去,要去刷牙洗臉的人剛拿開毯子就感覺到冷風,下意識倒抽口氣,他反射性又縮回被子裡。

「我可不可以不要去刷牙直接睡覺啊?」

「……你髒不髒啊。」

被對方的孩子氣弄得無奈,那點氣悶也跟著消失,孫哲平脫下身上的背心套在他身上。

張佳樂瞬間一愣,「你不會冷──」

「本來就不會。」孫哲平直接截斷對方的話,「去刷牙吧。」

「……哦。謝了。」

拉了拉身上的背心,溫熱的體溫從布料上傳遞過來,張佳樂的心臟漏了兩拍,卻仍舊故作鎮定地對著人勾起笑。踩著飛快的腳步衝進浴室,他靠在門板上看著耳根冒紅的自己,非常後知後覺地發現哪裡不對。

他今天晚上似乎好像大概也許真的要跟孫哲平睡同一張床、對吧?

身上的衣服帶著的孫哲平的氣息不由自主地被放大,張佳樂簡直要被自己的神經給打敗,痛苦地按著額頭,他想把自己塞在馬桶裡。

──他剛剛到底是在鎮定什麼?那是孫哲平耶!

久久沒聽到水聲的孫哲平過來敲門,「你在裡面幹嘛?」

「沒、沒有──哈、哈啾!哈啾!哈啾!」

連續打了三個大大的噴嚏順勢拉回完全的神智,張佳樂揉著鼻子又高喊一聲沒事,聽見外頭傳來遠去的腳步聲,他這才打開水龍頭。

平常時期的張佳樂動作很快,但今天卻足足多花了十分鐘,直到確定牙齒前前後後被刷得又白又亮,做好心理建設的人才拖著腳步往外面走。出乎他預料的是,外頭的電燈已經被孫哲平關得只剩下床頭邊一盞暈黃小燈,瞬間腦袋一片空白,看著床上那個突起的那一團,張佳樂覺得整個人都在燃燒。

他要跟他喜歡了三年多的朋友睡同一張床上。

──張佳樂直到現在才領悟到這件事情。

 

05

要在不驚擾另一人的狀況下躺上雙人床是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站在床邊很努力地思考自己該怎麼動作比較好,張佳樂的表情糾結成一團,不過沒等他想明白,根本沒睡著的孫哲平一個翻身就打斷他的所有思考。面對對方坦蕩的臉,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竊喜還是要哀傷的人只能在催促下默默爬上了床。

「藥在旁邊,記得吃。」

「知道了。」

坐在床上把藥丸吃下,張佳樂扭曲著臉跟著躺下,棉被還帶著他的溫度,混合在其中的是孫哲平的體溫。猛地想起自己沒有脫背心,張佳樂正想動作,轉過身來和他面對面的孫哲平制止他的動作:「背心穿著暖和,你就不要脫了吧。」

「哦、哦哦。」僵硬地點點頭,張佳樂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你、你不睡啊?」

孫哲平很老實:「睡不著。」

張佳樂的眉頭一挑,「你睡不著然後叫我睡覺?」

「我這不是陪你嗎。」孫哲平似笑非笑,要不是知道只有張佳樂一個睡覺他肯定不會聽話,他幹嘛七早八早就上床睡覺,「你只是小感冒,多喝水多休息搞不好明天就好了,這不是很好嗎。還是你想把自己搞到發燒,一路病回家?」

縱然知道這個道理,不過想起自己打到一半的稿子,張佳樂還是覺得有點恨。

被對方氣呼呼的表情逗樂,孫哲平忍不住笑起來,像是幸災樂禍的模樣讓張佳樂嘴角一抽,下一秒就被抓過去揉腦袋。孫哲平的氣息透過肢體接觸和棉被鋪天蓋地席捲過來,張佳樂瞬間一僵,下意識反應就是挪動他的下半身,避免微微起反應的地方被發現。

張佳樂不想被孫哲平視為變態。

錯過第一時間的掙扎機會,淪落到被搓圓捏扁的處境似乎也是理所當然,好在孫哲平知道他本身不怎麼喜歡被這樣對待,揉個兩下就放手,否則張佳樂可能還真的會忍不住咬他。朝著人吹鬍子瞪眼睛,張佳樂老大不開心地撥了撥自己的頭髮,睡前的確不用注意外表,不過被弄成跟瘋子沒兩樣的時候還是不得不整理下。

孫哲平勾著嘴角。

「為什麼我覺得你心情特別好?」

「也還好吧。」事實上原本心情還很糟,孫哲平手撐著腦袋跟人說話:「你明天有什麼打算?」

張佳樂也學他的動作,順手把棉被拉高蓋住自己的肩膀,「在房間碼字。」

「不出去了?」

「我總得要回去給他們一個驚喜不是?」張佳樂咬牙切齒,「而且外面冷死了。」

我看這才是主因吧。孫哲平有點無奈,不過想想附近有名的好像幾乎是自然風景區,他也不知道去了能幹嘛,他們都不是會風花雪月的人,實在很難對大自然產生太大的共鳴──尤其天氣很冷。

張佳樂根本是隻冬眠動物。

「你到底是怎麼能寫出那種東西啊……」

「嗯?你說啥?」一時間沒聽懂孫哲平含在嘴裡的話,張佳樂愣愣反問。

打算等再看一些再跟作者分享,孫哲平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稍稍轉開視線不和他對視,他順勢轉開話題:「我聽說稍微遠一點的地方正在舉辦冰雪節,有興趣嗎?」

張佳樂下意識瞪圓眼睛,「冰雪節?」

「好像是吧,我也忘記是聽誰說的。」看對方這反應就知道他有興趣,孫哲平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些,「不過要去看的話這裡就得退了,展覽離這裡有段距離,很難一天來回。」

「那就退啊。」被勾起興致的人有些迫不及待,「不過我們要怎麼去?展覽在哪裡你知道嗎?」

「查一下不就好了。去的話、我自己本來就是開車,坐車過去吧。」

「那明天就去吧。」

「行。」

想到接下來的短暫旅程能夠更順理成章地並行下去,張佳樂的情緒整個很好,剛剛那點緊張在短暫交談下漸漸平復下來,想來就算他是個Gay,和男人同床共枕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自己實在不用太小題大做,張佳樂的心情一變好,身體跟著放鬆下來,藥效產生的睡意湧上,他大喇喇地打了個哈欠。

孫哲平好笑地叫他閉上眼睛。

「晚點吧,想睡自然就睡著了。」張佳樂搖搖頭,他不是很想把時間都放在睡覺上,像這樣能名正言順地跟孫哲平睡在同一張床上的機會該有多難得呢,「欸,你是怎麼開車開到這裡的?距離也太遠,而且你不用上班嗎?」

「請假了。」

孫哲平的回答很是坦然,張佳樂一口老血哽在喉嚨差點嗆到。

用匪夷所思地看著傳說中的上班族,本身就是在家裡寫稿所以假期自由的人滿臉不敢置信,「你可以因為這種理由請假?要出去玩?這應該叫做翹班吧?」

「我假很多。」

孫哲平回答了個不像答案的答案。

猛地想到孫哲平好像本來就是老闆,張佳樂汗顏地看著帶頭做亂的人,一時間有點想為他下面的人點蠟。不過他工作時數根本超標,偶爾任性一次也沒關係吧──而且他也是有分寸的人,肯定會安排得很好。

很快地幫人找好理由,張佳樂也就不覺得孫哲平這樣做有什麼問題。

不過他們認識這麼久,他還真沒聽說他對說走就走的旅行有興趣。

總覺得可以從那雙桃花眼睛裡看出什麼,孫哲平跟著沉默,然後勾起嘴角,「我這也不過是臨時起意,誰知道第一次做就會被你追上。」

張佳樂愣愣地眨眨眼睛,猛地領悟到哪裡不對,他有些不滿,「就說了這目的地不是我選的啊,你嫌棄什麼啊?這麼不高興結夥我就繼續留在民宿啊,冰雪節你自己去不就得了。」

「我又沒說什麼。」孫哲平一臉無奈,「氣性這麼大?」

「還不都誰害的。」

小聲嘟嚷著什麼,被自己的小心眼雷到的張佳樂下意識皺皺鼻子,捏著鼻頭又打了兩個噴嚏,孫哲平有些無力地幫他拉了拉被腳,低聲告訴他睡覺吧。

張佳樂哦了聲,忍不住追問了句你不會明天真的自己去吧。

「放你一個人還得了,我走了不就沒人幫你收留你了嗎。」

「靠,說得好像我到哪裡都會丟鑰匙一樣,這次不過只是不小心!」

「好好好、不小心就不小心,那就當我想要個伴不行嗎。」看著瞬間安靜下來的人,孫哲平無聲地勾起嘴角,「睡覺吧,你明天還要去處理鑰匙問題吧。」

張佳樂沉默了片刻才又哦了聲。

收回手把臉靠在枕頭上,看著孫哲平伸手去關床頭燈的背影,張佳樂笑起來。

他總是能在質疑自己對他的感情是不是友情的時候,輕易地因為這人無心的一句話而確認是愛情。

「大孫晚安。」

呼吸間都是對方的氣息,安心又充實溫暖。

迷迷糊糊間,張佳樂隱隱覺得冷,他下意識朝著溫暖靠過去,感覺到自己被熟悉的溫度包圍,只覺得更放鬆的人在被自己擁抱著的物體上蹭了蹭腦袋,微笑著睡去。

 

06

張佳樂喜歡孫哲平,從很久以前。

他已經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也不記得喜歡上的原因是什麼,只知道喜歡了。

喜歡就是喜歡了。

 

07

開車中的人趁著等紅燈的時候無奈地把視線轉移到駕駛座上。

「你這樣眼睛會瞎掉。」

「放心啦,我一直都是這樣。」

沒有把對方的警告聽在心裡,張佳樂隨意地擺擺手就繼續敲打手機鍵盤,低著頭極為專心的樣子看得孫哲平有些無奈。還來不及再勸就注意到路燈標誌轉盛綠燈,他只得踩下油門,暫時放下手機兒童,繼續把重心放在路況上。

趁著對方看著前方道路,張佳樂才敢偷偷抬頭瞥他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

還沒徹底平復早上從這人懷裡醒來時的震驚的人耳根依舊紅。

到現在似乎都還能在身上感覺到對方手臂的力量,張佳樂整個有種快燃燒殆盡的錯覺,他只慶幸冬天褲子穿得厚,他就算真的起反應了也不會發現──況且男人晨勃也很正常不是?──不過想歸想、高興歸高興,張佳樂還是不免有些羞恥──他到底是怎麼睡才會和這人抱在一起啊?

天知道當他衝進廁所的時候有多想把自己沖進馬桶裡。

似乎是被這樣的情緒影響,總算認真想寫一次BE的人不知怎麼就是虐不下手,看著自己將近一個小時才碼出來的幾行文字,張佳樂無趣地把手機頁面關上,打算等到有手感的時候再去寫。

天知道這還是他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把視線轉到窗戶外,張佳樂聚精會神地盯著外頭的風景看,往越北的地方走天氣就越冷,外頭霧茫茫一片,張佳樂忍不住搓了搓冰冷的手,雖然車裡暖器開著,他的手還是有本事冰得跟冰棒一樣,想想也是挺讓人心酸的。

孫哲平抽空瞥了人一眼,「手冷?」

張佳樂懶洋洋地應了聲,不怎麼放在心上,「我們什麼時候會到?」

「大概再二十分鐘吧。」

如果GPS定位系統沒有給他出問題的話。完全是照著導航在走的人默默地加上一句。

忽然想到什麼,孫哲平又瞥了張佳樂一眼,「前面櫃子打開來,我記得裡面有暖寶寶。」

「欸?」

愣了下還是依言行動,張佳樂乖乖地把櫃子打開來,裡頭的東西算是亂中有序,他見怪不怪地翻找,竟然還真的找到,而且一來就是三包。隨手抽了一包起來,匪夷所思地看著人,張佳樂很是不解,「你不是不怕冷嗎,車子裡怎麼放這麼多?」

已經忘記當時是在什麼狀況下放進去,孫哲平只記得放置的原因:「誰叫你怕冷,備著方便。」

張佳樂瞬間一愣,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溫度又飆升上來。

他忽然發現他不應該把自己沖進馬桶,而是應該把孫哲平丟出車窗。

出於莫名的原因,張佳樂就只是看著暖寶寶的包裝卻沒有拆開,他把冷冰冰的手貼上臉頰,想著物理降溫果然快一點,而且一降就是兩個、多好,張佳樂縮縮脖子。

在空閒之餘轉過頭去的人被對方的動作弄得無言以對,孫哲平抽抽嘴角,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評說放著暖寶寶不用在那邊冰自己的人,乾脆找了個地方停車,自食其力地──幫別人搓暖暖包。

孫哲平有種自己是苦命勞工的感覺。

來不及阻止的人只能尷尬尬地讓孫哲平嫌棄地把暖寶寶塞到自己手裡,暖寶寶被搓得很熱,一下子就讓冰冷的手感到溫暖,張佳樂忍不住把暖燙的布包貼在臉上,嘿嘿笑著說了聲謝謝,孫哲平看著那雙桃花眼睛整個明亮起來,心裡頭那種微妙的憋屈感頓時沒了。

車子再次發動。

出發前就確認好住宿的兩人跟著導航來到稍嫌偏僻的民宿小屋,在登記房間的時候孫哲平有片刻遲疑,張佳樂也不知道是哪來的衝動,抓著自己的身分證就登記了間雙人床的大屋,等到服務人員轉身去找鑰匙,他才強迫自己直面孫哲平的視線。

──很努力讓自己表情鎮定的人莫名覺得孫哲平看上去格外高興。

是錯覺吧?

「我、我想說兩個人睡一間比較省,這不是能省則省嘛……而且天氣這麼冷也好有個照應……」腦子一熱就蹦出這樣的話語,張佳樂乾笑,「……你要是不喜歡,要不再去訂一間?」

「……不用。」孫哲平勾起嘴角,「就睡一間吧。」

張佳樂總覺得自己在孫哲平的眼中找到什麼藏得很深的東西破繭而出。

 

08

孫哲平和張佳樂吃得了苦也能屈能伸,不過在可以過好日子的時候,他們也沒道理委屈自己。

選定的民宿和原本的那間品質和規模都不相上下,兩個人很快便找到自己的房間,偌大的空間看上去至少可以住四個人,窗外一片遼闊,看上去相當賞心悅目。各自把行李整頓好,孫哲平和張佳樂一個躺床上一個躺沙發,房內的溫度適中,躺的地方也很柔軟,實在讓人會生起一直窩在房間裡的衝動。

「你中餐打算吃什麼?」

「這附近隨便晃晃看吧。」提到民生問題才感覺到餓,明明沒出什麼力卻莫名在躺上沙發之後感覺到睏意,張佳樂打了個哈欠,「這裡不是都沒提供三餐嗎。」

孫哲平有些無奈,「我是指你要吃飯吃麵還是吃什麼。」

「哦……隨機應變吧,我沒有特別想吃的。」張佳樂伸個懶腰,伸展的四肢帶動衣服、露出腰際一截,「還是你有想吃什麼,我們就去吃啊。」

不由自主被那截長時間沒曬太陽而過分白皙的腰肢攫住目光,孫哲平出神片刻才被喚醒,總有種被獵犬盯上感覺的張佳樂一臉莫名地看著人,姿勢呈現一種微妙的定格,不知道那個突然安靜下來的人在幹嘛。

頓時覺得尷尬,孫哲平咳了聲,「我也沒什麼想吃的,那就隨便看看吧。」

「……哦。」

張佳樂有些緩慢地點點頭,神情糾結。

刻意無視張佳樂欲言又止的模樣,孫哲平逕自站起來穿外套,見對方一副準備出門的模樣,張佳樂只得跟著爬起來套衣服。這裡的溫度比上個地區要更低一些,他們又從行李箱裡翻出毛衣和衛生衣、連同圍巾帽子手套外套口罩一股腦往身上裹,確定不會輕易受到風寒後,兩個人這才一前一後地走出房間。

外頭的溫度比想像中更低,張佳樂剛走出門就被強風打臉,想著要是自己散著頭髮肯定一秒變成瘋子,他手放在口袋裡看著旁邊比自己稍微高一些的人,隨口問了句要坐車還是走路。

「坐車吧。」

雖然觀光似乎步行要比坐車好,不過在天寒地凍的狀況下,躲進車裡才是明智之舉。

一前一後跟著進到車裡,兩人以慢於平時車速的速度在街上前行,附近像是觀光客的人不少,孫哲平和張佳樂隨便選了家店進去,簡單地用過帶著幾分地方風味的中餐後又在附近逛了逛,最後才坐車回到民宿。

對於兩個沒有時間壓力的人來說,要在一個地方逗留多久純粹是心情問題,孫哲平和張佳樂快速查過網路上關於冰雪節的心得又簡單討論,決定把去展覽的行程延到傍晚,接下來的時間屬於自由活動──不過被冷怕的懶鬼對外出並沒有太大的興致,最後還是留在民宿裡。

「這個行程想想真的挺廢的。」

「那你出去啊。」

「那算了。」

短暫的爭執轉瞬間便結束了。

心安理得地佔據一整張大床,張佳樂盤著腿坐在床頭中間,他蓋著棉被又披著毯子縮成跟球沒兩樣地敲打著筆記型電腦,遠遠看上去有些喜感,孫哲平看著總覺得好氣又好笑,乾脆抓著手機跟著鑽進被窩,靠在張佳樂倚靠的大枕頭上。

還挺舒服的。

張佳樂眼睛瞪得比鴨蛋還大,「你你你你幹嘛啊?」

「這床有一半是我的,憑什麼我兩天都得躺沙發。」逕自調整成舒適的位置,孫哲平的語氣很是平淡,嘴角掛著的弧度卻出賣他的情緒,「你往旁邊挪點,擠。」

幾乎是下意識地照著指示做,張佳樂機械式地往旁邊移動,孫哲平的身體便又靠過來些。

和昨天晚上躺在床上不同,肩靠著肩的姿勢似乎要疏遠一點,不過又多了幾分另類的親密,一個抬手都可能影響到對方,有著互相謙讓和互相倚靠的味道。張佳樂的耳根和臉頰不受控制地染上紅色,他呆愣愣地看著孫哲平調整姿勢又整理棉被的,直到見他掏出手機來似乎確定好位置,他才發現自己屏住呼吸。

他只要腦袋一側就可以靠在孫哲平的肩膀上。

「喂、喂欸,你、你真的要坐在這裡嗎?」張佳樂的臉上寫著大大的難以置信,連結巴了也不自覺,「這樣很擠耶,而且動作起來超不方便──」

「嫌擠你就去沙發那裡唄。」

「靠,這裡明明是我先來的!」

「誰規定你先來我不能後到啊。」孫哲平懶洋洋地打開手機,找到昨晚關閉的頁面,「我動作慢了點,但不代表次次都會讓你好嗎。」

莫名覺得孫哲平這句話是話中有話,張佳樂的臉龐皺在一起,不過在注意到對方手機頁面上開的網頁是什麼後,那點糾結和因為孫哲平的靠近而產生的緊張情緒瞬間就沒了。

張佳樂幾乎要覺得自己瘋了,「幹幹幹啊啊孫哲平你在看什麼東西啊!」

「啊?」轉過頭看了對方一眼,孫哲平好整以暇地晃了晃手機,「你的小說啊。」

「我他媽當然知道是我的小說,我的重點是你幹嘛突然在看我的小說啊!」有種強迫羞恥play的感覺,張佳樂整個很激動,「你不是不看這東西嗎!而且你怎麼知道我的筆名啊!」

「查就知道啊。」看著因為太過震驚而往自己身上掛的人,孫哲平不動聲色地摟著他的腰,「想不到你滿有名的,而且文筆還真不錯。」

「廢話!你以為我是誰啊!」全然沒注意到不規矩的手,張佳樂想去搶他的手機,「幹你他媽要看也不要讓我知道啊,跑到我旁邊看是鬧哪樣,很恥耶──」

孫哲平笑起來,「哪有什麼好恥的,你不是都知道很多人會看?」

張佳樂覺得很崩潰,「那又不一樣!不要看了!」

完全無法感受到當中微妙的不同,孫哲平堅持不讓人抓到他的手機,張佳樂卻是死命要搶,連自己壓在對方身上也沒有自覺,等到喘不過氣來中場休息,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們倆的姿勢有什麼不對。

──簡直太不對了!

猛地從孫哲平身上爬起來,把棉被弄得一團亂的罪魁禍首臉部脹紅。

短暫的笑鬧讓彼此的溫度上升了些,張佳樂紅著臉扔開毛毯,桃花眼睛帶點委屈又染著糾結地看著人,他皺皺鼻子表現出自己的不開心,「……我說你啊,真的不知道跑到作者旁邊看他的小說是一件很讓人羞恥的事情嗎?」

孫哲平卻是不覺得,「也沒什麼吧。」

張佳樂想把他踹下床。

「算了你要看就看……欸可是,我寫很多都是BL文,你能接受啊?」

孫哲平挑眉,「什麼是BL?」

完全忘記孫哲平聽不懂「術語」,張佳樂一時間有點無力,「就是男同性戀談戀愛,Boy’s Love,你不是都看了嗎,我記得剛開始我都寫這種吧。」

「我哪知道你們那些專有名詞。」孫哲平不以為然,「BL又怎樣,不都是在談戀愛嗎。」

「……是沒錯啦,不過有的人就是比較難接受嘛。」抓抓頭髮,張佳樂乾笑,他不覺得孫哲平看到肉的地方還可以這麼冷靜,「我記得我有寫過無CP跟正常向的小說,你要是看不下去的話也可以去看那種的。」

「哪有什麼看不看得下去問題。」直視著對方的眼睛,孫哲平的眼神帶有深意,「我原本就沒什麼感覺,現在嘛……倒是覺得沒有什麼不好。」

張佳樂一時間有點恍惚。

他似乎可以從孫哲平的表情中辨別出什麼不同的情緒,卻又好像什麼都抓不到。

「……為什麼現在覺得沒什麼不好?」

「人都會變的,看久之後就覺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根本沒必要覺得彆扭。」

聳聳肩,孫哲平拍拍張佳樂的腦袋,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在安撫受到驚嚇的孩子。

張佳樂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又在加快。

他忽然有種告白的衝動。

 

09

鍵盤敲擊的聲音斷斷續續的。

旁邊寫文的作者似乎很是苦惱,孫哲平明明是看著瀰漫悲傷氣息的小說,可旁邊的張佳樂不時傳來略顯焦慮的聲音卻讓他忍不住微笑。感覺像是精分。

實在是想難過也難過不起來。

他是從最早的文章開始看,習慣看文件的人早就練就一目十行的能力,他可以看見張佳樂從青澀轉為成熟的文筆和構思,卻沒有一篇不會讓他心臟疼痛或情緒失落。孫哲平不是感性的人,很少會因為文字產生這樣的感情,實在難怪張佳樂就算寫得文章虐戀情深,出版社還是樂此不疲地幫他出版,讀者也還是樂此不疲地跳坑自虐。

張佳樂不會刻意寫虐,卻已然寫得比誰都還要虐。

──而且照對方的說法,似乎沒有一篇不會是這樣的套路,想到自己還沒補完的那些文,孫哲平忍不住有些惆悵。還有什麼會比前面甜蜜蜜後面虐死人還要難過的呢。

命運啊。

眼角餘光注意到對方忍無可忍似地開了個新檔案,孫哲平隱隱有些意外,只是他也沒有興趣去詢問他到底在幹嘛,稍稍調整了個位置讓不知為何突然敲鍵如飛的人可以更放心地施展,孫哲平優哉游哉地繼續滑他的手機,順手又給他打了賞。

網路實在是很方便的東西。

大老遠跑到外縣市卻都窩在民宿裡,想想也是醉了,不過真的要孫哲平選,他寧願和張佳樂一起待在房間也不想去外面吹風。

不僅僅是因為外面冷。

孫哲平瞥了人一眼,嘴角上揚。

他的手悄聲無息地放到張佳樂的身上,專著在稿件上的人沒有留心到不規矩的動作,得以碰觸到對方已然心滿意足,嘗到一點甜頭的人不打算太過冒進,孫哲平見好就收,調整下情緒,很快平靜下來的人漸漸地又回到文字的世界裡。

鍵盤敲擊的聲音不絕於耳。

 

10

從稿子中回神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

因為長時間維持同樣的動作而感覺到肌肉痠痛,張佳樂伸展下筋骨才發現哪裡不對,他的動作影響到和他靠在同一顆枕頭上的孫哲平,不知何時睡過去的人順勢把頭靠在張佳樂的肩膀,還沒從對時間流逝的錯愕走出來就受到這樣的驚嚇,張佳樂的心臟差點跳出胸腔。

幹幹幹這是怎麼回事──

張佳樂的情緒似乎影響到孫哲平,靠在他肩膀上睡覺的男人皺了皺眉,張佳樂下意識屏息,孫哲平沒醒,不過他看起來也不是很舒服,像抱抱枕似的摟著張佳樂的腰,他的腦袋在對方的肩膀上蹭了蹭,呼吸灑到露出來的皮膚上,張佳樂的耳根染上紅色,乖乖地讓孫哲平動作。

他睡得很熟。

張佳樂僵著身體把扔到旁邊去的手機撿回來,孫哲平的手機沒設密碼,很簡單就可以打開。映入眼中的就是他在晉江的專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去儲錢的人已經看到VIP章節,張佳樂懷念又羞恥地看著自己幾年前的文字,說不出來是什麼情緒。

這是他在這個網站發的第五篇長篇小說。他記得這篇文的契機是他發現他喜歡他。

而這邊據說也是讓讀者哭最兇的一篇。

大約是因為情感寄託上去,這篇長文張佳樂寫得特別順,他在文章開頭標示無CP,但字裡行間其實處處包含曖昧──主角看著夥伴就像他看著孫哲平,可直男跟彎男不只距離一個銀河系,他最終還是只能看著喜愛的人走入婚姻,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誰也沒有錯,就是不能在一起。

孫哲平跟張佳樂是出社會後認識的,如果是在學生時代就接觸到彼此,想來應該能有更多時間聚在一起,不過就他們的關係來看,他們碰面的機會已經算超級頻繁,而這當中他也看過一、兩個孫哲平的女朋友,雖然交往時間不長,可沒有一個不是清楚昭示他異性戀的身分。

愛直男必死,張佳樂很早就領悟這個道理──所以他才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喜歡他。

也許是和他相處的感覺太好,也許只是太寂寞,但也或許真的沒有什麼理由,就是喜歡了。

如果他們在學生時代就認識,哪怕知道他對男人沒興趣,張佳樂可能會不顧不管地喜歡他、告訴他,甚至是追他,不過現在的張佳樂不敢,他很幸運地擁有一群願意去接受他的朋友和家人,而在領悟到這個事實後,他也就更加不願意讓一個直男走上這條路。

只要默默喜歡就好了。

張佳樂這樣想,輕輕地在孫哲平的額頭用嘴唇碰了碰。

他沒感覺到環在腰上的手緊了緊。

 

11

冰雪節的形成無可避免地挪到隔天。

一個下午到晚上的時間就這麼被寫稿和睡覺帶過,饒是張佳樂被冷到不願意出門,還是對這樣廢柴般的行程感到心痛。在早午餐時間第一千一百次地和孫哲平重申我寫到五點你一定要叫我,他被忍無可忍的人扔回房間去關小黑屋,時間到了才被放出來。

裡外的溫度肯定有差,在民宿幾乎都包著被子放棄外套的張佳樂出發前便開始瘋狂地裹布料,速度又快動作又混亂,看著孫哲平有些無語,忍不住直接動手止住對方的動作,幫著張佳樂一件一件把衣服拉好。

把自己要弄成粽子的人難以動彈,乾脆乖乖接受孫哲平難得一見的好意。

「又不趕時間,你在緊張什麼。」

「不是這麼說啊,有好東西就是要早點去玩。」

長時間泡在民宿房間裡的人這樣告訴他,神情認真。

孫哲平不想理他。

幫著人把衣服整理好,孫哲平讓張佳樂把該穿的穿一穿又幫他拉好,最後替他綁上圍巾。這輩子大概還是第一次幫別人圍圍巾的人手有點笨,花了幾次才整理好,張佳樂看著對方低著腦袋認真的模樣,根本壓不下上揚的嘴角。

孫哲平一抬頭就對上一雙亮晶晶的桃花眼睛。他在瞬間有股傾身的衝動。

「……張佳樂。」

「嗯?」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突然跑出來嗎?」

「欸?」愣愣地眨眨眼睛,張佳樂瞪大眼,「不是臨時起意嗎?」

「不完全是臨時起意。」孫哲平勾著嘴角把手放進口袋裡,「你猜猜看,猜出來我請你吃飯。」

「欸?真的嗎!有提示嗎有提示嗎!」

「沒有,你自己想。」

「那想個屁啊!」

不把張佳樂的怒吼當一回事,孫哲平自顧自地轉身就走,留下一個又糾結又惱怒的人。

張佳樂的注意力被挪開不過幾分鐘的事情,孫哲平開車載著人來到目的地,大量的人潮和外頭可見的建築就讓他完全忘記要追究的事。展覽早上十一點就開始了,不過看過網路上的簡短心得,孫哲平和張佳樂挑的是對方說的、比較漂亮的傍晚時間,人群比預期般還要少一點,張佳樂更顯得興奮,兩人買了票殺進去。

會場的溫度更低,張佳樂渾身抖得像篩子,不過一點也不妨礙他在裡頭玩得跟瘋孩子一樣。精緻的冰雕藝術品光是佇立在原地就有讓人平靜下來的魔力,其他的設施又能夠讓大人玩成小孩、小孩玩成瘋子,張佳樂直接跳級成小瘋子,孫哲平幾乎覺得整個會場都是他的笑聲,能夠引得其他人跟著一起歡笑。

孫哲平勾起嘴角。

不得不說的是,商人本色在這裡根本是展露無疑,會場附近的所有吃食價位之高令人嘖舌,就連孫哲平平常不看價錢的人也被高價格震驚,雖然買是買了,卻忍不住有種被強烈剝削的感覺。

「不意外啦。」

越晚的會場越美,人工燈光讓黑夜看上去有幾分朦朧美,平常的道路多了幾分夢幻,張佳樂幾乎著迷地看著五光十色的展覽品,直到感覺到右手被碰觸才回神,然後愣愕地瞪圓眼睛。

孫哲平握著他的手。

張佳樂整個人都驚呆了。四周的人沒有多到要握手才能避免走散的地步,他不覺得孫哲平有理由要牽著自己──更何況都多大人了,也沒有這個必要牽一起。

「你……」

到了嘴邊的話語被炸開來的笑聲壓過去,張佳樂猛地回神,處於一種不知名的心態,他又一次低下頭,兩人的手還窩在一起,無聲地告訴他這不是夢。

……為什麼他暗戀這三年,兩個人的進度還沒有旅行這三天來得多?

猛地想到他們這樣又牽手又同床的,想到之前約出去吃個飯就能讓他沾沾自喜的日子,張佳樂莫名有點哀傷。

又忍不住想笑。

縱然很想知道為什麼對方突然要牽自己,但多少有點害怕一問這樣短暫的快樂就沒了,張佳樂還是沒有問出口,他反手握住孫哲平的手強迫自己直視前方,拒絕對上他的眼睛。

可是他似乎能感覺到眼神的溫度。

張佳樂想,就當是自己沖昏頭也好。

就算是當自己沖昏頭也好,讓他留著這個好像兩情相悅的假象。

讓他幸福一下下。

張佳樂握緊孫哲平的手。他覺得今天又寫不了BE的那篇文──又。

「張佳樂。」

「幹嘛?」

「人會變你知道吧。」

「?」不懂對方是想要表達什麼,張佳樂疑惑地抬頭看他,「你想表達什麼嗎?」

孫哲平微微勾起嘴角。張佳樂幾乎包到整張臉只有一雙眼睛露出來,那雙桃花眼卻已經把他的情緒表達的淋漓盡致。

張佳樂從來不是一個藏的住心事的人。

除了他喜歡他的這件事。

「就算以前是異性戀,也不代表不會被扳彎。」孫哲平看著瞬間僵硬的人,眼神溫和,「你猜到我為什麼會突然來旅行嗎?」

張佳樂僵硬地搖頭。

孫哲平揉揉他的腦袋,就像他們意外相遇時的模樣。

「因為我發現我喜歡你。」

 

13

孫哲平發現他喜歡上張佳樂完全是個意外。

那個念頭不是一下子形成的,在某個瞬間他忽然產生那樣的想法,然後一點一點擴散開來,最後在上個禮拜和張佳樂通的異同在普通的電話中得到證實。

發現自己也可以喜歡同性的事實其實並不難受,就像對他來說,喜歡上朋友也不難接受。孫哲平並不太在意性別的差異,而張佳樂和他的個性本來很合,合到孫哲平甚至產生會有這傢伙在,他就算不結婚也不會怎麼樣的想法──唯一的問題是,他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他可以接受自己是雙性戀,也可以接受他喜歡張佳樂,但不知道用怎樣的態度面對才會最好。

他不難猜到同性戀這條路很難走,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這麼任性地把張佳樂拖上這條路,可只要想到張佳樂身邊有會另一個人陪著,但那個人不是自己,孫哲平就覺得很抓狂──混亂的思緒讓他一反常態地選擇丟下工作來趟說走就走的旅行,誰知道旅程不過三天,他會用這種方式和張佳樂碰面。

天知道他看見張佳樂的瞬間有多想把那個傻蛋抱在懷裡。

最好抱得死死地,永遠不分開。

張佳樂不是個善於說謊的人,可大概是他們平常的相處沒有這三日來的親密,和張佳樂相處這麼多年直到這幾天,孫哲平才在這趟意外的旅行中領悟他們是兩情相悅。他也喜歡他。這該是多好的事情。

不管他是基於什麼心態不願告訴他,在孫哲平感覺到那個吻之後,他就決定死也不要放開他。

死也不要。

 

14

張佳樂直到洗澡完才稍稍清醒。

自從聽見孫哲平的告白後,張佳樂整個呈現暈呼呼地狀態,什麼時候回到民宿房間也不知道,依稀聽見孫哲平要他幹嘛他就機械式地去幹嘛,直到洗了熱水澡坐在床上,他才從那種無法思考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然後看見似乎也洗好澡的孫哲平在倒開水。

注意到對方回神,其實很無言對方可以愣這麼久的孫哲平有些無奈,「醒啦?」

「……嗯。」

「可惜你醒了差不多也要睡了。」

聳聳肩這麼說著,孫哲平將喝了幾口的熱水塞到張佳樂手裡,張佳樂反射性地握在手上,冰涼的手被水杯溫暖了不少,猛地感覺到有東西砸在腦袋上而回神,張佳樂愕然抬頭,看見孫哲平認真的臉在面前放大。

他在幫他擦頭髮。

張佳樂的臉瞬間脹紅,「欸我自己來就好──」

「等你自己來天都亮了。」孫哲平很直接地翻個白眼,「不要動。」

被對方的氣勢鎮住,張佳樂縱然覺得憋屈,但還是真的乖乖不動了。

心跳因為孫哲平的靠近而又開始加快,張佳樂低著頭不是很敢看人,他的感覺還是很不真實,在孫哲平坦然的態度反襯下,他實在不能不去質疑那句我喜歡你是不是作夢。

搞不好他根本就是聽錯了吧。

想來那時候四周的聲音很大聲,搞不好真的是他的話錯聽成告白,張佳樂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畢竟把直男扳彎這種事情光聽就很不科學,他說實話也沒有特別去做什麼,孫哲平一個曾經交過女朋友的人怎麼會突然喜歡上自己呢?

……還真是滄桑啊。

一時間忽然覺得自己特別有幹勁去寫那篇虐文,張佳樂微微勾起嘴角。

最新開的坑還是永遠塵封在資料夾裡吧。

這才是該有的命運。

「想什麼?」

「……啊、啊?哦,沒事。」張佳樂搖搖頭,見孫哲平跑去翻了吹風機出來,鼻子忽地就是一陣酸澀,「我自己來就好了,你是我媽啊連頭髮也幫我吹。」

「心血來潮不行啊。」孫哲平沒理他,「坐好。」

到嘴邊的二度拒絕被瞬間閃過腦海的念頭壓下,張佳樂最後只是低低地哦了聲。就當賺到吧,反正這三天他們倆的接觸夠多,不差這一項。

這麼好賺的事情放著不接受也太笨了。

「大孫……」

吹風機的運作聲音壓過小小的說話聲,孫哲平沒在第一時間捕捉到沙啞的低喚,直到張佳樂清了清喉嚨又喊一次,孫哲平才聽見。聲音低低的更像是呢喃,孫哲平揉著張佳樂的腦袋嗯了聲,算是一個簡短的問句。

張佳樂勾起嘴角,「我打算明天下午回去。」

孫哲平一愣,不過那樣的錯愕也只是瞬間閃過,很快又回到漫不經心的樣子,「隨你啊,你高興什麼時候回去就什麼時候回去。」

「……嗯。不過這樣你就要先載我去車站了。」

孫哲平微微挑眉,沒有馬上回答張佳樂的話,他自顧自地繼續手邊的動作,直到把那頭紅色頭髮吹到全乾,他慢悠悠地把關上的吹風機扔到旁邊,然後往張佳樂的額頭彈下去。

啪的一聲好不清脆。

張佳樂懵了。

「靠、你彈我幹嘛啊?」

「看你腦袋能不能清醒一點。」

孫哲平沒好氣地這樣說著,他勾著張佳樂的脖子揉亂他本來就不是很整齊的頭髮,張佳樂被弄得哇哇亂叫他也不理,被欺負狠的人忍無可忍,乾脆用力給他的腹部一個肘擊,打出一聲幹後整個心滿意足。

孫哲平按著腹部後退,「張佳樂你下手也太重了吧。」

「我很收斂了好嗎,早說了不要這樣玩我。」張佳樂翻了個白眼,「你發神經啊。」

「你才發神經。」孫哲平語氣不善、眼神不善,整個人散發著陰沉的氣息,「都交往了不是更要一起回去,我沒事放你一個人去搭車幹嘛。」

張佳樂又懵了,「……交往?」

「不然呢?」孫哲平瞪他,「你喜歡我我喜歡你,不交往還能幹嘛?」

兩情相悅之後,不交往能幹嘛?

好像也不能幹嘛。

可是張佳樂整個覺得跟不上節奏,「你喜歡我?」

孫哲平抽抽嘴角,「我剛不是才跟你說嗎,不然你愣這麼久是愣心酸的?」

「不是、可是、我──」張佳樂覺得腦袋混亂,「那不是我聽錯?」

「能聽錯這個你也是挺厲害的。」孫哲平一陣無力,他在張佳樂面前的地板坐下來,木頭地板沒有磁磚地板冰冷,坐起來沒有那麼痛苦,「那我現在再說一次,我喜歡你,我們交往。」

後面那句話實在過於肯定,張佳樂又一次反應不過來。

孫哲平仰著頭看著張佳樂,順勢抓著他的手,像剛才在會場裡那樣緊緊握著。

「我喜歡你。這次聽清楚了嗎?」

 

15

張佳樂在外地玩了足足七天才被黃少天三催四請地喚回了。

回來後的張佳樂在第一時間鑽進家裡,電話不接QQ不回簡訊不通家門不邁,過著這樣的日子足足持續快一個月,他以一份二十萬字的長篇小說當作短時間小黑屋的句點。

得知對方竟然在一個月內解決掉一篇小說,黃少天整個又驚訝又害怕,雖然說他是打著讓張佳樂出去看看世界美好面的名義把他踢出去,但老實說他其實不太覺得他不會放玻璃渣,所以在主動要了份檔案回家看時,黃少天下載的時候整個都在抖。

這種主動找虐的感覺真心微妙啊……

懷著這樣的心情點開檔案,黃少天越看越膽戰心驚,直到看到全文完三個字,他整個驚呆了。愣愕了很久才回神,黃少天的第一反應便是拿起手機撥給自家作者,解禁的人很快接起電話,那端傳來的聲音懶洋洋的,似乎剛剛睡起來沒多久。

是張佳樂的聲音。眼前開的檔案也是張佳樂的文筆。

「可是你這次寫HE啊?!」

「啊?哦,對啊。」在電話的另一端打了個哈欠,依編輯要求給出檔案的作者睡了一整天,現在呈現一種什麼事情都不想做的狀態,「有哪裡要修還是哪裡不科學嗎?」

「你寫HE難道不是最不合理的事情嗎!」黃少天幾乎要咆哮了,「老子看你的文看了十年你竟然會寫HE?你竟然寫HE!靠還從頭甜到尾,你知道看前面的時候我有多怕你突然發刀子嗎!結果你竟然還真的給我一個Happy Ending!你不會是在旅行的時候出車禍還是幹嘛了吧?」

「靠你他媽我寫TE你有意見,寫HE你有意見,果然我真的應該寫那篇BE才對啊?!」

黃少天差點被口水嗆到,這個悲劇之王下定決心寫出來的BE會有多可怕,心臟脆弱的人完全不想去體會,「樂樂啊你冷靜點啊別衝動,咱們現在是在文明社會,發糖才是文明人會有的舉動,那什麼鬼BE的你還是刪掉的好,別拿出來禍害世界了。」

張佳樂翻了個特大號白眼,「小黃子你沒事就滾吧。」

「小黃子你媽啦。」黃少天怒到差點砸手機,「不過你腦子正常就好,我大概看過有抓到幾個小BUG,回頭整理起來再一起給你。那我就把這篇拿去當十周年出版紀念啊?」

「隨便你吧,不過這不會跟上一本時間距離太近嗎?」

「太近正好,一次兩種不同衝擊。」至少他自己就受到很大的衝擊。心有餘悸地看著電腦上的檔案,黃少天還是很好奇這個人為什麼會突然轉性,他之前好說歹說都沒有用,不懂怎麼踢一次出去就能換來一篇HE,「說真的,你到底為什麼突然寫HE啊。」

「……心血來潮不行啊。」張佳樂的聲音忽然降下來,「我還有事,你沒事我就掛了。」

「啊?哦、那先這樣吧。」

黃少天掛上電話,可在手機拿離開耳朵前,他依稀聽見某個陌生的男性聲音。

他低低地喊著樂樂。

 

16

「幹嘛。」

「沒,就是看你怎麼聊這麼久。」

穿著居家服的孫哲平這樣說著,B市的天氣沒有他們旅行的地方那麼冷,加上這幾天詭異的天氣又奇妙的回溫,孫哲平不過套著一件襯衫就了事。

套著薄T恤的張佳樂皺皺鼻子,朝著人伸手,「我好餓。」

這一個月負責幫忙送晚餐的人無奈地揚起嘴角,「餓就出來吃飯,東西都弄好了。」

「今天吃什麼?」

「飯。」

「……飯也有很多種飯好嗎。」

忍不住翻個白眼,張佳樂跳下椅子朝著孫哲平走去,標誌性的小馬尾垂在腦後,綁得散散的看上去有些隨興。他勾著比自己稍微高一點的孫哲平的脖子,衝著人的臉頰親一口。

孫哲平挑眉,「怎麼了嗎?」

「心血來潮囉。」

笑嘻嘻地這樣說,張佳樂鬆開手,一蹦一跳地往客廳去。

跟在後面的孫哲平按著脖子笑了笑,加快速度走上前抓著他的手讓他轉身,按著他的腦袋把嘴唇貼在最應該貼的地方。

張佳樂不過訝異一秒,那雙桃花眼睛就被笑意填滿。他順從地閉上眼睛摟著孫哲平的脖子,惡意地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他的身上,笑著回應他探進自己口腔的舌頭。

軟軟熱熱的,帶著幾分甜。

是個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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