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光。

＊超級老文重發

黃少天很喜歡小孩子。

萌萌的小孩總會開啟黃少天奇怪的開關，手機也存了許多堂、表弟弟妹妹的照片，甚至自願跑去做育幼院的志工，就為了多多接近可愛的小孩。

天真的孩子只有人性最純粹的地方，沒有受過汙染的寶石潔淨而璀璨，總會讓人對黑色的世界增加幾分希望，也能獲得很多正面的能量，難題彷彿也不是那麼難以克服。

「說是這樣說，可我覺得你還是太誇張了。」

在黃少天結束對路過的小孩發表的長篇大論以及無限發廚，張佳樂這才發表自己的想法，要不是抓著椅子移動會顯得像寄居蟹，他老早就想要裝作不認識這個人。

雖然幾乎全校都知道他們兩個是好閨蜜，想裝不認識也很有難度。

被嫌棄的人瞬間不滿了，「哪裡誇張，小孩子真的很可愛啊，你看剛剛那個小孩──」

「好停閉嘴謝謝，你已經講了五分鐘好嗎。」張佳樂直接打斷，表情無限嫌棄，「你每次都讓我想到我們班的那幾個女的，簡直一模一樣。」包含一直要往他臉上噴的口水。

「靠張樂樂你有種再說一次！老子這麼男子漢哪裡像女生！還有你說的女生是不是那幾個動不動就在對小說尖叫的人？那叫發廚好嗎，我明明就是適當表現對小孩子的愛，哪裡廚！」

說著一邊滑動手機，各種不同的小孩模樣穿梭在其上，就連螢幕本身也是小表弟呆萌的模樣，不知道的人不是會以為他生很多小孩，不然就是認為對方有戀童癖。

張佳樂覺得黃少天的擇偶條件一定有小他十歲選項。

「我真的不想在社會新聞頭版上看到你出現。」尤其還是因為什麼誘拐幼童之類的。

黃少天一口飲料差點沒噴出來，「靠靠靠，張佳樂你說話憑良心好嗎？我這麼善良哪裡會上社會新聞版面，況且我又不是戀童癖，誘拐個毛線啊！」

「我覺得也差不多了。」

「……你有種把麵包給我吐出來啊，一句話敢不敢？」

瞪著對方手裡自己付錢的小七熱狗麵包，兩個月底都在窮困潦倒的人只能吃得起這個，外加第二件五折的泡沫綠茶乘以二。

「吐就吐，我才不屑。」張佳樂冷哼一聲，卻是兩三口地把最後一點尾巴吃進肚裡然後把垃圾丟給他，「我先走了，你自己慢慢吃嘿。」

原本還想發飆的黃少天愣了愣，「你要去哪？下午不是還有課嗎？」

「你在發廚的時候我媽傳簡訊過來要我去接小遠回家，已經幫我連絡學校請假了。」

「小遠！靠我也要去！」整個人眼睛都亮起來，黃少天賊笑著撲到張佳樂身上，「我和小遠好久都沒有見面，那孩子一定很想念他的少天葛格，反正下午的課都是玩手機，我就捨棄全勤和你一起去接他吧，不用太感謝我。」

「全勤你妹，新學期第一天上課就被記曠課的人還拿什麼見鬼的全勤！離我弟遠一點痴漢！」

用力扒開往身上亂蹭的怪叔叔，為了自家弟弟著想，張佳樂決定要把他們嚴正隔離起來。

「誰痴漢了混蛋！還有我被記曠課又是誰害的？要不是你當初課表抄錯我還會發生那種糗事嗎你說啊你說！」

「叫你自己去看不去還怪我！」

想到當初連三天熬夜做報告還被他糾纏幫忙抄課表張佳樂就整個咬牙切齒，頗有幾分磨牙霍霍向黃少的魄力，狠狠地扯開黃少天的臉皮。

黃少天瞬間噴淚。

「靠靠靠痛死了張佳樂你給我放開！」搶不回自己的臉頰，他只好去抓他的小辮子，無限幼稚就是在說他們，「不怪你怪誰！我──」

「張佳樂你怎麼還沒好啊？」

第三者的聲音直接打斷，兩個大學還打成一團的人同時轉過頭，甩著車鑰匙的孫哲平插著口袋在旁邊看他們。

不只黃少天和張佳樂愣住，沒想到會看到這種畫面的孫哲平也囧了兩秒，整個無限鄙夷。

「大孫你找我？」努力護著自己的頭髮試圖降低疼痛感，張佳樂感覺到處境的艱困，「靠黃少天你混蛋放手！會禿！」

「那你也放手啊我臉皮都要被你給扒開了！」

也在奮力捍衛自己的臉頰，黃少天有點口齒不清，神奇的是卻還能讓人聽懂。

孫哲平抽抽嘴角，走上前撥開黃少天的手把人拉到旁邊來，看著他含著眼淚泡按著頭髮哀號，只覺得無奈，替他稍微按摩減輕痛楚。

「你媽要我載你去接小遠回來。」

「啊？幹嘛，我可以搭公車啊？」

張佳樂愣愣地看人，把髮圈解下來重新綁上，覺得腦袋還在隱隱刺痛。

站在後面的黃少天想要咆哮。

「這時間公車特別少，她怕你搭不上吧，這樣哪知道會耗到幾點。」說著，他轉過頭看向表情整個有點微妙的黃少天，「那我先把張佳樂帶走了。」

「好好好你們慢走。」頗有幾分趕人的氣勢，黃少天同時把張佳樂的書包抓起來塞給孫哲平，「快去快去，誰知道會不會是小遠出了什麼事才要你接回去，趕緊去看看吧。樂樂你確定消息後記得跟我講嘿，不管有沒有事都跟我說一聲知道沒有？」

張佳樂點頭，做了一個會打電話的手勢。

黃少天比了記拇指。

「走了？」

「嗯嗯我們快走吧。對了大孫，我們路上買點零食給小遠吧？沒吃點心那小孩肯定會餓。」

「隨便你，還有車棚在這個方向。」剝開他抓著自己衣領的手反手握住，他的動作自然到連張佳樂本人都沒發現哪裡不對，「你中餐是不是只給我吃麵包？」

「欸你怎麼知道──」

隨著兩人快步離去，算帳的聲音也越來越小聲。

整個很無奈地看著明明散發著莫名光輝，但其中有個人就是還處在朦朧階段，黃少天就有種搖頭的衝動，明明孫哲平都做到這種地步了他家閨蜜怎麼就是沒有發現呢？

到底是真蠢還是假蠢啊。

學院的鐘聲適時的響起，噹噹噹噹的聲音迴盪在整個校區。

黃少天愣了兩秒才發現自己這時候應該要出現在教室而不是站在這邊感嘆張佳樂的腦。

「靠靠靠！」

想到這節教授遲到記缺席不給補的機車習慣，他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跑去肯定也不會有出息率，衝也是白衝，況且這節課本來就是學生著名的手機課，過去他也不會聽。

前後這麼連結，原本那一滴滴還想趕趕看的想法瞬間消失無蹤。

很開心地甩上書包，黃少天有了另外的決定。

「誰要還去上什麼鬼課，蹺了蹺了！」

拎著背包走上路，說是想要蹺課，實際上卻也不知道要去哪裡。

想到自己那薄薄的錢包，路過小吃攤卻只能流口水的黃少天有種詛咒這個世界的衝動。

搖頭嘆氣，縱然知道這時間是張新傑固定開火的時候，可想到八成會和他待在一起的韓文清，他就默默地打消那個有點不道德的念頭。

打擾人家談戀愛會被馬踢的他才不會做這麼沒良心的事情！

握緊拳頭用力點頭，黃少天表示他絕對不是擔心自己會連悠遊卡一起交出去才這麼決定的。

「……」

意識到自己突然握拳的模樣在其他人眼裡可能有點奇怪，黃少天默默地放下手，這才發現在自己胡思亂想些奇怪的東西的時候，竟不知不覺走到平時不會特別走到地方。

「不會是哪個環節轉錯彎了吧？不過原來學校附近有這種地方嗎，倒也挺漂亮的……」

讚嘆地望著幽靜的小巷，他們的學校本來就離市區有段距離，會有這樣的地方根本不算奇怪。

對自己的方向感還有點信心，黃少天想了想，秉持來了至少也要弄清楚這裡有什麼的精神，他沒有選擇折返，而是繼續走下去。

況且搞不好還會有好吃的，發薪的時候他可以來買。

小巷子裡停靠的車輛不多，住戶同樣也不是很多，很清幽的道路走起來格外舒服，沒來過的地方也增加一分刺激感，整個還處在童心未泯階段的大學生哼著歌晃著。

有點跑調的聲音在安靜的巷子裡特別突出。

晃了好一會兒卻還是只有看見住戶，想著這裡搞不好真的只有住家自己大概是白走一趟，正考慮是不是要打道回宿舍上個榮耀什麼的，他就聽見了小孩的笑聲。

軟軟的童音格外開朗，聽著就讓人發笑。

很喜歡小孩的人忍不住駐足，還沒來得及猶豫要不要去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小孩這麼可愛，小不點的身影就從巷子之中穿了出來。

小孩子的臉頰整個肥嘟嘟的看起來就很好養，圓圓的眼睛特別可愛，烏溜溜的很是無辜，戴在腦袋上面的帽子還有小狗的耳朵，整個替本來就長得好看的小孩大大加分。

沒有等黃少天開啟發廚狀態，來撿玩具球的小孩子就注意到陌生的大人，瞬間漾起可愛到會讓人軟化的笑容，「大葛格好！」

整個人都快要被小孩給萌哭，黃少天也勾起笑，「小朋友你好啊，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我是來撿球球的啊，大葛格來這裡做什麼呀？」舉著球邁動短短的小腿往他的方向跑，很快就停下腳步的孩子眨著圓滾滾的眼睛，「咦，葛格你揹書包包耶，是來上學的嗎？」

瞬間有種罪惡感，在純真地注視下，黃少天想要懺悔自己的罪孽。

「呃呵呵，不是哦不是……那什麼，大葛格我只是不小心迷路而已，嗯，我迷路了，嗯對。」黃少天用力點頭來增加可信度，在小孩看似又想發問之前很快就轉移話題，「倒是你，不去幼稚園在這裡幹嘛呢？長這麼可愛把拔馬嘛是誰呀怎麼一個人很危險的知不知道？」

蹲下身體與小孩平視，對孩子很有一套的黃少天用詞也童稚不少。

「不用哇，我沒有上幼稚園。」很開心地搖搖頭，縫上去的狗耳朵跟著搖晃，「而且我也不是一個人，我把拔就在前面那邊很近很近的。」

「那也不可以亂跑啊，要是被壞人抓走怎麼辦？」黃少天忍不住揉揉小孩的腦袋。

也很乖地讓他摸，不怕生的小孩張著圓圓的眼睛，「我把拔有教我怎麼保護自己，我才不會被壞人抓走！我很厲害的！還可以保護把拔！」

「那還是要記得不要離你爸拔太遠啊知道不知道？」

「知道哇，我爸拔就在那邊！」

說著，短短的手指指向不遠處被貨車擋到的騎樓下。

黃少天看著忍不住抽抽嘴角，車子都擋成這樣最好還能顧什麼小孩啊這大人是怎麼顧的啊？

像是對大人的反應感到有點不開心，小孩子鼓起腮幫子，「幹嘛這樣，我有很乖很乖呀！我帶你去找我爸拔大葛格你就會知道我離爸拔有多近！」

沒想到小孩子會誤會，黃少天還沒來得及解釋，軟軟的爪子就扣上自己的手腕，邁動小短腿的矮個子往前面衝，他反射性跟著跑。

越過藍色的貨車，他瞬間愣住。

他看見一個年紀大概只比自己大幾歲的男人坐在躺椅上安靜地看書，肩上披著小毯子，調整到極佳位置的椅子讓坐在上面的人得以照到陽光。

溫柔的就像一幅畫。

打破畫面柔和美感的是剛剛牽著他的小朋友，放開手興沖沖地撲到看書的人身上讓他嚇了跳，低頭看書的人微微抬高頭。

那是一張精緻而溫和的臉龐。

帶著溫柔笑容的人抱著貼在身上蹭的小朋友，「怎麼啦？」

溫文儒雅的聲音就像他的外表一樣好聽。

「沒有哇。」很開心地蹭蹭摸頭的手，小孩子轉過頭，「大葛格你看！我離爸拔有沒有很近！」「嗯？」直到現在才注意到黃少天的存在，溫柔的人抬頭看人，「不好意思，請問你是？」

「……我、我我我我我叫黃少天，那個剛好經過這邊就看見小朋友一個人在那邊撿球，想說有點危險就提醒幾句，結果他好像誤會我的意思了這樣呵呵呵不好意思。」

回過神來就直覺劈哩啪啦一大長串話語，都可以清楚感覺到心跳狂奔要噴出喉嚨的黃少天不自覺地抓緊書包的背帶，覺得他高考都沒有這麼緊張過

哦，老天。

像是沒想到是這樣的理由，那人愣了幾秒，才勾起溫柔而優雅的笑容，「是嗎，真是謝謝你。這孩子很活潑，希望不會給你造成困擾。」

「哪裡怎麼會呢，小孩子很可愛啊我最喜歡小孩了，我──等等等等等一下！」驚呼到最後還咬到什麼，黃少天痛到差點噴淚，「他叫你爸拔？你是他爸！你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耶！」

「是的，我是瀚文的父親。」

沒有針對年齡說些什麼，男人只是點頭。

「爸拔，我可不可以去玩球球呀？」聽大人說話聽得很無聊，好動的小孩軟綿綿地開口，「等下小別葛格就會過去了耶。」

「爸拔教你的防壞人招式都記得嗎？」

「我記得！遇到怪叔叔就踢下面，遇到怪阿姨就踹膝蓋，不給約！」小孩很興奮地握拳揮手，「還要大聲尖叫，拿東西丟他！不要哭！」

黃少天驚愕地瞪大眼睛，不知道自己聽到什麼。

微笑地點點頭，沒有覺得哪裡不對的男人微笑著摸摸頭，「那就去玩吧，記得不要離太遠，小心點別受傷了。」

「好！」

抱著球很用力地點頭，小男孩在男人的臉上嗯嘛的親了一大口，對著黃少天揮揮短短的手留下一句大葛格以後還要再來找我喔就蹦蹦蹦地跑掉了。

整個很錯愕地看著可愛的軟萌小孩跑遠，黃少天還沉靜在打擊中恢復不過來。

「不好意思？」

聽到聲音整個很死灰地轉過頭看向男人，他在瞬間又陷入愣愕。

陽光灑下，帶著溫和笑容的人美麗的就像一幅畫。

「請問你有要立刻離開嗎？」沒有理會呆掉的人，或者該說根本沒有注意到對方的呆愣，男人做出邀約，「不介意的話，要不要留下來喝個茶水再走呢？」

「……嗯好啊……嗯嗯嗯嗯？啊？」很自然地點頭下去過了幾秒才發現自己聽到什麼，黃少天的眼睛差點瞪出來，搧了自己兩巴掌作為清醒用，「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不介意的話要不要留下來喝茶。」覺得對方的反應有點好笑，男人的眼裡盛滿笑意，「我覺得瀚文好像挺喜歡你的，當然如果趕時間我也不勉強。」

「當然好！呃，我是說……那個……」

回應得太急迫才覺得哪裡怪怪的，黃少天抓抓臉，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圓自己的這個反應。

總不能說我覺得你很帥想要好好認識你請一定要讓我留下來吧？

像是誤會他的反應，男人搖頭，「放心吧，我不是什麼壞人。」想了想，他又改口，「如果你很介意的話，要不我把桌子搬下來？大庭廣眾應該就不用擔心吧。」

對方的話讓他瞬間想到小孩口中的話語，黃少天有點心情複雜。

「放心吧，我沒有想太多啊，你怎麼可能是壞人呢，長得這麼好看一臉好人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世界級的大善人強暴強姦騙財搶劫什麼的看起來就跟你完全沒關係啊哈哈哈哈……」

說到最後連黃少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再說什麼，覺得有點欲哭無淚。

我不怕你強我，只怕我會忍不住想強你耶。

黃少天覺得自己有點悲慘，第一次暗戀就是喜歡上一個有小孩的有婦之夫，他該怎麼辦？

急，在線等！

「等等，那我們上去的話，瀚文該怎麼辦？」

「放心吧，這附近的鄰居都會看著。」指了指對面裝著鐵門的窗戶，「像那邊住的大學生就一直很照顧他，有事情跑得比我還快呢，況且那孩子現在有人陪著，不用太擔心。」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拍拍胸口，黃少天這才鬆口氣，「要知道最近的治安真的很不好，很多小孩都是在家長沒注意到的時候被拐走，幾乎都找不回來，下場不用想也知道很糟糕，瀚文長得那麼可愛，一定要更小心才是。」

男人愣了愣，嘴角的微笑加深，「謝謝你這麼關心那孩子。」

「……不、不會。」黃少天吞了吞口口水。

「那我們就上去吧。」說著將書本合起來，他取下披在身上的小毛毯從躺椅上站起。

黃少天連連點頭，「那躺椅怎麼辦？」

「放著就好，沒有關係。」微笑又加深幾分，「對了，差點忘記介紹，我叫喻文州，你好。」

「……我、我我我叫黃少天。」黃少天差點第二次咬到舌頭，「我是那邊那所大學的學生，今年二十歲，住在學校的宿舍裡，是獨生子，然後──」

喻文州錯愕地看著突然自報家門的人，忍不住真的笑出聲。

黃少天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是被反應嚇到了還是被帥傻的，「……怎麼了？」

「抱歉。」掩著嘴看著人，「你請繼續說，沒有關係的。」

彎彎的眼睛裡盛著滿滿的笑意，就像是盛夏光年裡最純粹的露珠，從樹葉上滴下的水珠，在空中滑出漂亮的弧線，折射耀眼的光芒。

他幾乎覺得看見了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