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預計是CWT57的新刊

*趕在聖誕節放出第一篇來

*大家聖誕快樂!新年快樂!2021年快樂!

*一樣會在網路上放完全文,周更,如果書內有番外不會放

印量調查

 

 

01

炎炎夏日,家家戶戶吃起了冰水甜湯,張家卻是大夫進大夫出,好不忙碌。

街坊鄰居早就習慣這般景象,做什麼都一如往常,若是遇上剛搬來的小年輕,任誰都能說上兩句:定是張家大少爺又病了,他身子可差了。

因為什麼呢?

誰知道,總之就是病了。

張家大少爺是出了名的藥罐子,尚未足月便被害得提早出生,偏偏又遇上十年來最冷的一個冬日,在新生第一抹哭號前便落下了病根,甚至帶著幾許的毒。張家不曉得為了他的身體愁苦多少白髮,又是找神醫又是找藥材,費了老大的功夫才把被斷定活不到十五的孩子吊了十八個年頭,哪怕病懨懨,好歹也是活著。

但張佳樂不這麼覺得。

「滾出去!」

白色的瓷碗碎在地上,黑稠的藥汁撒了一地,伺候的僕從跟著跪了下來。

張佳樂喘著粗氣眼前發黑。

發熱的身體幾乎掏空他的氣力,甚至這樣簡單的動作都顯得困難。張佳樂整個人靠在硬質的床板上,濃黑的藥汁濺到床榻邊的軟鞋,還有邊角尖銳的碎片。

張新杰推開房門,見到的便是這般景象。

相較於張佳樂肖母的長相,張新杰的五官與父親更為相似,平時就帶著不怒而威的氣勢,皺起眉頭更是威嚴十足。他幾乎下意識地板起臉孔,冷聲質問:「你又在鬧什麼?」

張佳樂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扎針就怵弟弟的黑臉,胡鬧到了極點也會在張新杰面前收斂,現下卻是恨恨地瞪著人,只差沒有上前揪住他的衣領。

「放他出去、咳。」張佳樂喘了喘,「這不關、咳咳咳、不關孫哲平的事。」

張新杰的眉梢皺緊了三分。

他讓人收拾地上汙濁,命人端上溫著的同樣的藥──衝著張佳樂這幾日連連摔碗的態度,張新杰早早就備上三份藥──接著斥退眾人。他親自端著沒有花紋的碗來到床邊,在張佳樂拒絕前告訴他:「你喝藥,我就讓人把小將軍放出來。」

張佳樂強撐著抬起頭,脖頸勾勒出凌厲的線條,即便是在最虛弱的時候,他仍然有屬於自己的傲骨。他瞇起精緻的桃花眼睛,裡頭隱隱透著幾許水光,又像是錯覺。

「當我三歲孩兒呢?」張佳樂咬牙,「先放了他。」

「愛信不信。」張新杰比他還強硬:「你若一日不喝,小將軍便會多關一日。你自己選。」

張佳樂牙都要咬碎了。

他一把奪過湯碗。放涼的湯藥是適合入口的溫度,卻非適合入口的滋味,可張佳樂眨也不眨地仰頭狼吞。沒來得及嚥下的湯水貼著臉頰滑落至衣領深處,留下幾條汙濁的痕跡。

張新杰不得不勸他:「你慢點──」

話語剛落,張佳樂便被嗆得咳出一身的湯水。白色的上身和蓋著的被褥都遭了殃,偏偏他還要舉著碗告訴張新杰:「咳咳、我喝、咳咳咳、我喝完了。」

碗裡就剩一點藥渣,平時一顆蜜餞一口藥哄著都喝不下去的人剎那便喝下了一整碗苦藥。

張新杰的額角不覺抽搐。

「你這是何苦?」他冷聲質問:「又有什麼意思?」

「放他出去,現在馬上。」張佳樂卻是執著:「你答應我的,咳、咳咳咳,你──」

他一副要翻身下床的模樣著實讓張新杰怕了。隨手把白碗放在一邊的桌上,張新杰攔著大病一場又掉一層肉的兄長不讓他下來,飛快解釋:「孫小將軍昨晚已經被帶回將軍府了。」

張佳樂一愣,「你騙我?」

張新杰恨鐵不成鋼:「小將軍被孫老將軍拘在府內,未經許可,旁人不得探視,亦不可外出。」

如果不是和張佳樂的這段關係,張新杰也拿不到這個消息。

張佳樂又急了:「怎麼挨軍棍關柴房不夠,回頭還要禁足?就說了不關孫哲平的事,是我咳咳咳咳咳──」

「你行了你,就說慢點。」張新杰被整得沒了脾氣,技巧性地拍背安撫,又倒了杯水遞過去,「你也說了,孫小將軍挨過軍棍又在柴房關上二日,就算沒禁足他也下不了床,何不如讓老將軍管著他,也好過拖著身體來找你。」

張新杰不用想也知道那個肆無忌憚的孫小將軍會是什麼德性。

「那就讓他多關幾日。」張佳樂頓時改口,可又忍不住說:「但你能幫我探聽他的傷勢嗎?」

桃花眼睛太過明亮,張新杰到了嘴邊的與你何干頓時成了一聲:「……知道了。」

就當是看在張佳樂那碗藥上。

張新杰做了個深呼吸。

張佳樂總算消停下來,喉頭的乾癢卻止不住,咳了半天也見不得好轉,張新杰只得讓人進來換了床又溫了水,好半天才算完。這麼一齣整下來,張佳樂剩下的半口氣差點也去了,衣服都來不及換便又昏了過去,半夢半醒間被扎了十來針,鬼門關前走了兩圈才堪堪醒來。

睜開眼睛,見到的便是張新杰憔悴的面孔。

張佳樂愣了愣。

「醒了?醒了便好。」張新杰幾不可見地嘆口氣,「再睡下去,大羅神仙也保不住你。」

「……是嗎。」張佳樂在張新杰的幫助下喝了水,啞聲問:「孫哲平怎麼樣了?」

張新杰差點背過去。

可他到底是做足了心理準備,一個深呼吸便穩住了精神。他接過湯藥,讓人通通退下後才說:「他現在可好了,活蹦亂跳,成天躲著他爹說要來找你,不過被我攔下來了。」

張佳樂眼睛頓時一亮,「真的?」

張新杰口氣很差:「還能有假?」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咳咳咳、我──」張佳樂躲著張新杰咳了幾聲,緩了緩才說:「我不是這意思,我只是……我不能讓他被我害。這到底是我的錯。」

張新杰冷哼,「若不是他把你帶到荷塘邊,你會在這苦夏高熱成這般模樣?」

「是我想去的。」張佳樂目光灼灼,「我說我想看荷花。」

張新杰氣得一把將裝著湯藥的湯匙塞進他家兄長嘴裡。

張佳樂被撞得牙疼。

頂著張新杰的殺人目光,張佳樂有再大的脾氣都不敢躲著不喝藥,只能苦著臉乖乖地吞下苦澀的藥汁。精緻的面孔蒼白如紙,衣袖滑落露出來的手腕全是骨頭,明明在先前至少還有薄薄一層軟肉,現在只剩青筋。

都是孫哲平害得。

「是我的錯。」張佳樂怎麼不知道自家弟弟在想什麼,甚至可以說包含孫哲平本人在內,他的父母還有孫老將軍都是這樣想,「如果我身體好,在盛夏掉入河中,最多就一場風寒,不出三日便能痊癒,而非如這般大病一場還下不來床。」

張佳樂說:是我的錯。

如果不是他抓著孫哲平的衣服固執地說想去看看夜裡的荷花是如何的模樣,如果不是他踩空,如果不是他正好掉入水裡,如果不是他身體差,又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事情。

所有人只會鞭笞孫哲平順著他。

「……討論是誰的過錯到底無濟於事,這幾日你便乖乖聽話,藥按時喝,不許再偷偷倒掉。」張新杰說不過人,也不想再討論下去,只好轉移話題:「大夫開了方子說要泡藥浴,每日還會來扎針把脈,你也不許再胡鬧了。」

左一個不許右一個不許,也不知道誰才是兄長。

張佳樂卻是早已習慣,還哀號:「不用這樣的吧……」

「要不要是大夫說了算。」張新杰甩著衣袖起身,「我去廚房看看你的吃食,你也整理整理。」

「知道了。」張佳樂嘆了口氣,「我想吃點甜口的,嘴裡苦。」

張新杰不置可否,背對著他就往外走。

隱約的,他聽見張佳樂的聲音:「新杰,你看過雪地裡的紅梅嗎?」

「什麼?」

「沒事。」張佳樂對著回頭的胞弟笑了笑,「我想吃桂花糕,要熱的。」

張新杰斜睨他一眼,頭也不回地離去,留下滿室的寂靜。

張佳樂先是嘆了口氣,接著按著胸口咳起來。他用衣袖擋著口鼻,死死壓著咳嗽的聲音,在把五臟六腑咳吐出來前,厚實的大掌覆上他的後背,一下一下地拍著安撫。

「怎麼咳得這麼兇?」孫哲平問:「大夫怎麼說?」

張佳樂倏地紅了眼眶。

arrow
arrow

    璃央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