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光。

＊比較輕薄

＊曬個印調：《談戀愛》印量調查

11

「你就沒有想過，為什麼我非得要攻略你嗎？」

張佳樂正要推開他的手一頓，下意識抬起頭，對上孫哲平已然平靜的面孔。臉上那道文字標示鮮明，可眼睛卻是一片柔軟，就算標著型號也沒法讓人覺得不是人類。

他分明就是個人，哪裡是機器。

張佳樂還記得，在第一關的時候，他們之所以會以為要累積什麼好感度，完全是被孫哲平的推論帶著跑，那時候的他只想著自己的事情，倒是沒有深入去思考該向誰告白，孫哲平這麼推敲，他下意識就信了。

但他現在說這個幹嘛？

孫哲平拉著張佳樂坐下，讓他坐在自己的身上，兩手抱著他，把臉埋在張佳樂的肩頸，人型兵器的設定讓他的力氣放大一倍不止，張佳樂只能拍拍對方的大腦袋，然後乖乖被抱著。

「張佳樂。」孫哲平喊他，「在我跟你告白但是沒有通關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我想……」張佳樂瞇起眼睛，「我想，這很正常。」

孫哲平似乎是笑了聲，「然後呢？如果我不是你的攻略對象，你怎麼辦？」

「……我沒想怎麼辦。」張佳樂很誠實：「我一直都覺得不是你。」

「如果不是我，你就要去找別人？」

張佳樂猛地一頓。

孫哲平的擁抱忽然加重力量，他把他抱得很緊很緊，就像害怕張佳樂會突然跑掉。

「就算那時候沒有成功，我也沒這麼想過。」孫哲平的聲音很低很低，幾乎和海浪拍打的聲音重疊在一起，「我想的是，要和我談戀愛的對象怎麼可能不是你。如果和你告白不成功，肯定是方法不對，但是我明明告白了，所以肯定是還少了什麼，所以我去查一般戀愛遊戲都在幹嘛，才想到可能是要累積好感度。」

張佳樂抿抿唇，「……很正常啊，我們原本這麼好。」

「沒有哪個朋友可以在完全沒想喜歡過對方的基礎下，馬上跑去找他談戀愛。」孫哲平抬起頭，直直看著張佳樂的眼睛，「就算是我也不可能。」

張佳樂張開口，卻是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孫哲平和他把額頭靠在一起，「原本進到這個遊戲知道要和人談戀愛才能通關的時候，我是打算順其自然，畢竟根本不知道要跟誰交往，但是在上榮耀收到葉秋和韓文清的訊息之後，我忽然想到你。」

他想到如果是張佳樂呢。

如果和他談戀愛的對象是張佳樂呢？

當這樣的念頭萌芽，後續的長勢就像在爆衝一樣，孫哲平接受的速度之快連他自己都感到錯愕，但又是那麼理所當然，所以就算打開手機發現自己沒有張佳樂的電話、翻開QQ沒有百花繚亂的名字、榮耀好友名單裡也找不到他熟悉的ID，孫哲平仍然撥出張佳樂的手機號碼。

「你以為這種戀愛遊戲找到搭檔就可以很好破關嗎？」孫哲平問他：「我一開始連你是玩家都不知道，只想著要找你，你以為是為了什麼？」

因為他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攻略他。

在知道張佳樂是他所熟悉的那一個的時候更是如此。

張佳樂說不出話，腦筋一片混亂，孫哲平說的這些他從來沒有想過──

沒有嗎？

反問自己，張佳樂卻是沉默。他怎麼可能沒想過。

只是失望太可怕，他不敢去細想而已。

「……你只是因為我比較熟，接受度才比較高吧。」

張佳樂直直地看著孫哲平，輕聲開口。

他不知道眼淚就這麼從他的眼眶掉下來，無聲地打在兩個人的身上。

「不是。」孫哲平湊過去親親他，「就算一開始是，但後來也不是。我沒有這麼傻。」

「但你原本又不喜歡我──」

「原本不喜歡現在就不能喜歡嗎？」

「我們認識幾年了！」張佳樂提高聲音，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鼻頭很快地紅起來，「我們認識幾年了，你要喜歡早喜歡了，哪可能進到遊戲幾天就……就馬上──肯定是你搞錯了！」

孫哲平湊過去，捏著張佳樂的下巴又親上去。

那是他們交換的第二個吻。

和第一個親吻截然不同，孫哲平吻的很溫柔，那是很難想像和這個男人扯上邊的形容詞，張佳樂腦袋暈眩之中卻是不由自主地這樣想著，他的手爬上孫哲平的脖子，閉上眼睛，眼淚慢慢地滑落。

孫哲平伸手幫他抹掉。

「你一直跟我說是誤會。」孫哲平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如果是誤會，我不會吻你不會抱你，更不會想上你。」

露骨的話讓張佳樂的臉瞬間又要燃燒，他瞪大眼，正要出口的話又被孫哲平吻走。

他咬了口他的下唇。

張佳樂整個腦袋都是麻的。

「你喜歡我，對不對？」孫哲平貼著嘴唇問他：「很久以前？」

「……應該是在百花的時候。」張佳樂認命地閉上眼睛，「但是等到你退役之後才發現。」

「那我喜歡你不好嗎？」

「你那不是喜歡我……」張佳樂搖頭，向後退開拒絕孫哲平的親暱，「我知道你為什麼要退役，為什麼加入興欣，為什麼選擇義斬……你不用說我也知道，那對你是最好的。你喜歡榮耀，你還想打……我也一樣。我們都一樣。」

孫哲平不明白話題怎麼會跑到這裡，但他依稀感覺這就是所謂他的不知道，所以他微微向後退開，除了牢牢把人抱在懷裡外，給了他足夠的呼吸空間。

張佳樂抽抽鼻子，「我都知道啊，但是你真的就以為我不會怎麼樣嗎？」

理解歸理解，那種一句話也不說一個字也不商量的感覺，卻是足夠壓垮一個人全部的喜歡。

就好像他是被拋棄在人生的選項之外，即便交往中的人也可能信心全失，更何況他們時候連八字也沒有一撇。站在朋友甚至隊友的立場是理所當然，無論是多好的朋友，都不會有人把自己的人生選項和他綁在一起。

可是喜歡就不一樣了。

他連同孫哲平的那一份將百花扛在肩上是因為他放不下，喜歡他倒不是主因，可是音訊全無的徬徨加上不斷與渴求擦肩的痛苦，是會累積成讓人崩潰的絕望，張佳樂比誰都理解孫哲平，他知道為什麼他一點消息都沒有，也知道為什麼撥出的電話總是聽見空話答錄，但是不代表他喜歡他的心情強悍到可以同時承受得不到冠軍的挫敗以及虧欠。

在網遊遇上孫哲平的時候，對於承擔著因為對百花的歉疚的張佳樂而言，不亞於救贖。

打出繁花血景的時候，他是狂喜的。

可當孫哲平和興欣的人站在一起之後，他原先有多開心，後來就多絕望。

他當時射殺乾淨的不只是百花無形中綑綁他的枷鎖，還有對孫哲平源自愛情殘存的希望。

張佳樂用力地咬著孫哲平的肩膀，冰冷的金屬撞得他牙齒痛，生理眼淚落下來，他卻是不肯放開：「媽的你要是真的喜歡我，看完總決賽之後哪裡會吃個飯就走！隊友都沒有這麼生疏，你還有臉說喜歡我！」

「我那時候又不知道我喜歡你──」

「那你現在就知道嗎！」

「我就是進到這個遊戲才知道啊！」孫哲平扳開張佳樂的腦袋不讓他繼續自虐──他這副身體可是一點痛覺都沒有，張佳樂咬都白咬──不自覺地又提高聲音：「我就蠢了點不行嗎！」

張佳樂：「……」

孫哲平抓了抓頭，極為挫敗地長嘆一口氣，音量緩和下來：「我必須告訴你，如果我一輩子都不知道你喜歡過我，也從來沒有進到這個遊戲，我估計到死都不會知道我喜歡你……或許也已經很久了，不然就像你說的，真的不會馬上就喜歡上。」

張佳樂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

孫哲平伸手抹掉對方殘存的眼淚。

「我們之前除了打比賽就是爭冠軍，哪裡那麼多時間想這些東西？更何況還有我的手。」孫哲平自嘲了聲，「我的手搞成那樣，我後來一門心思都在怎麼樣能多打久一點，真的沒有餘力想那些有的沒的。」

這個遊戲真的是他的契機。

足夠點破孫哲平多年來的盲點，讓他知道身邊有這麼個人，等著和他談戀愛。

這幾個關卡這麼多時間，孫哲平一直想一直想，得出的結論是，他不想就這麼讓張佳樂跑掉。

『遊戲名稱為還有什麼比談戀愛更重要的事情嗎，遊戲的初衷為帶領平時因為忙碌而忽略愛情的遊戲玩家領略愛情的美好，遊戲的參與玩家，是每一對應該在一起卻被忙碌的生活耽誤的情侶。』

在這個遊戲裡，沒有什麼事情比談戀愛更重要，就連突破關卡的關鍵都是要談戀愛。

當日常生活那些戀愛障礙被移去之後，前方有誰在等著他去追上，一目瞭然。

孫哲平進來後就知道了。

「張佳樂，我喜歡你。」孫哲平說：「雖然我以前是蠢了點，但還不至於笨到這種程度，我喜歡你跟這款遊戲一點關係都沒有。」

海浪聲理當是不絕於耳的，張佳樂卻是這個時候才聽到。

掩蓋在孫哲平聲音之下的背景。

「你不用現在相信也沒關係……這樣想起來我之前那些事也是挺混帳的。」孫哲平深吸口氣，卻還是忍不住湊過去再親親對方的眼睛，張佳樂下意識往後躲了躲，這回他沒有強硬追上，「遊戲還剩兩個關卡，要是經過兩個關卡你也不能相信，出去之後我們還有大把的時間，你可以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