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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隔著抹布端著熱燙的鍋子，孫哲平叮嚀著一大一小靠邊，小心地把剛煮滾的湯放到桌子中間的隔熱墊上，順手將放在裡面的長柄湯匙拿出來擺在一邊。
張佳樂抱著鄒遠站在旁邊，盯著整桌的菜一臉驚奇。「原來你會煮飯啊？」
「出門在外總得學著點。」孫哲平把抹布一拋到洗手台上，「去洗手吧。」
「行。」張佳樂低頭戳戳懷裡鄒遠的臉頰，「鄒遠跟樂叔叔去洗手手嘿。」
「洗手手，吃飯飯！」
當張佳樂把洗好手的鄒遠帶回來時，孫哲平正在挑骨頭。他熟練地將魚肉和魚刺分開來，動作迅速而靈巧，分離過的魚骨被他集中在旁邊的衛生紙上，等著待會丟進垃圾桶。
把鄒遠在兒童座椅上安頓好，張佳樂在他的另一邊坐下，和孫哲平中間隔著一個小不點。
「吃飯吧。」孫哲平率先夾一口青菜放到張佳樂的碗裡，「試試看怎麼樣。」
「樂樂叔叔，大舅舅煮的東西都很好吃哦。」
張佳樂笑起來，「小遠也吃過啊？」
「吃過！」鄒遠舉起他的小湯匙比手畫腳，「在之前──上次回外婆家！肉肉好吃！」
看出張佳樂的困惑，孫哲平用大人的方式回答他：「我之前回我媽那邊的時候有炒兩道菜，他大概是從那時候惦記到現在。」
「原來小遠也是個小貪吃鬼啊。」張佳樂捏捏軟趴趴的臉頰，「那你可得多吃點，乖乖吃飯才高長高長大。」
鄒遠傻呼呼地點點頭，「小遠要長高長大！」
張佳樂笑得不行。
鄒遠的保母和幼稚園的老師把小孩訓練得很好。他有一套專屬的餐具，只有將適合的食物放在小小的餐盤裡，小孩基本上是有獨立用餐的能力。
將孩子安頓好，張佳樂這才開動。
孫哲平煮出來的食物賣相不差，是一上桌就會讓人想拍幾張的類型，味道則是跟外表一樣好，雖然就是很一般的家常菜，不過很好吃。
張佳樂用大拇指說盡一切。「以後咱倆就靠你了，我可以功成身退了。」
孫哲平將完整的魚肉放進張佳樂的碗裡，又分成一小塊一塊放在鄒遠的飯上，「你開心就好。」
「欸你自己也要吃啦。」張佳樂邊說邊幫他夾了口靠近自己的肉類，「不要一直夾過來。」
鄒遠瞪大眼睛看著左邊的人和右邊的人時不時伸手，餐盤被他們堆得滿滿的，艱難地想要用圓滾滾的塑膠餐具也幫兩個大人夾上一口青菜。
然後被樂不可支的張佳樂親了一大口，孫哲平還揉揉他的腦袋。
鄒遠笑得暈呼呼地。
孫哲平煮飯之前有稍微評估過份量，一餐下來也將四菜一湯清好清滿。張佳樂主動接過整理碗盤的工作，孫哲平沒跟他搶，問過鄒遠的意見，便把小孩帶去看電視。
他雖然不怎麼會照顧小孩，這種事情還是有辦法的。
安頓好乖巧聽話的鄒遠，孫哲平又回去廚房看那個忙碌的人。他明明看過好幾次張佳樂穿著圍裙收拾餐盤的樣子，可當場景轉換到自己家裡，孫哲平仍然無可避免地有些心動。
說不上來。
或許就是那些事情一點點累積，才會讓他萌生喜歡這個人的想法。
孫哲平走上前從後方將人收攏在懷裡，下巴順勢靠上張佳樂的肩膀，貼著他蹭了蹭。
被弄得有點癢，張佳樂笑著閃躲了下，「幹什麼呢你，小遠還在外面呢。」
「他看不到。」孫哲平微微勾起嘴角，「要換手嗎？」
「不用，就快好了。」張佳樂俐落地沖洗塑膠碗，連碗底都沒有放過，「你要是無聊就出去陪小遠看電視啊。」
孫哲平翻了個白眼，「那更無聊。」
張佳樂不滿地哼哼，「誰叫你沒有童心。」
孫哲平在煮飯的時候就有一邊整理，需要清洗的碗盤並不多，張佳樂迅速地完成工作，脫下圍裙的時候還自帶音效，撘啦一聲就被人揉了揉腦袋。
跟哄孩子似地。張佳樂呲牙，「我已經過了小遠那個年紀了好嗎。」
「我有時候倒是覺得你們差不多。」
「孫哲平！」
外頭的鄒遠有大半注意力都在節目上，兩個大人什麼時候走出來也不知道，熟悉的電視兒童模樣看得張佳樂好氣又好笑，湊到孫哲平旁邊告訴他：「全天下的小孩真的是一個樣。」
孫哲平親親他送過來的鼻尖，「那不是很好。」
至少搞不定的時候，一台電視就可以解決一切。
如果不行就再加一台手機。
「就是有你這樣，現在的小孩才會沉迷3C。」張佳樂給了他一個拐子，「這種要管的好嗎。」
孫哲平其實不懂他為什麼要管到他妹的小孩那裡。
但張佳樂說了他就下意識點頭。
看完午餐電視，作息規律的小孩主動拉著大人的手說要去睡午覺。
雖然一直覺得鄒遠很乖，但乖到這種分上還是讓張佳樂感到意外。他家那三個小惡魔別說按照作息規定做事，他們不要被追著跑大人都要偷笑一聲。
從來沒有偷笑過的張佳樂差點流下兩行熱淚。
「有機會的話帶小遠認識他們一下好了。」張佳樂突發奇想，「讓我哥我姊他們體驗一下對比出來的傷害。」
幫忙鋪好床的孫哲平整個無奈，「你想要的話。」
不過張佳樂至少現在還只是隨便說說。
孫哲平沒有跟家裡住，整間套房只有一間臥房，鄒遠理所當然地被安置在那張床上。柔軟的雙人床對小孩而言太大，鄒遠長得又小，蓋上棉被幾乎要被淹沒，看得人忍不住笑。
張佳樂坐在床邊摸摸小孩軟軟的額頭，「要不要叔叔念故事？」
「沒關係的。」鄒遠兩隻小手捏著被單的一邊，露出一雙大眼睛，「樂叔叔，你喜歡舅舅嗎？」
張佳樂愣了愣，故作鎮定：「你怎麼會這麼問？」
小孩眨眨眼睛，「舅舅說舅舅喜歡叔叔。」
張佳樂完全無法理解孫哲平為什麼要跟鄒遠說這種話。
跟小孩出櫃有意義嗎？
「小遠很喜歡樂叔叔。」鄒遠猶豫了下，抓住張佳樂的一隻手指，「舅舅跟我說，只要樂叔叔喜歡舅舅，小遠就會常常見到叔叔……叔叔你也喜歡舅舅好不好？」
張佳樂簡直哭笑不得，「這是打算靠小遠拐我？」
鄒遠眨眨眼睛，「叔叔？」
「沒事。」張佳樂咬了咬嘴唇，壓低聲音湊到鄒遠的耳邊，「小遠放心，你會一直見到叔叔。」
「所以叔叔也喜歡舅舅嗎？」
「嗯咳。」張佳樂被嗆了下，「……喜歡啊。」
張佳樂補上了句：但是這是樂叔叔跟小遠之間的秘密，我們不要告訴舅舅。
鄒遠懵懂地眨眨眼睛，「好。」
張佳樂笑了笑，輕輕地把兩個小手掌放回被子裡，「好囉。說話的時間到這邊結束，小遠閉上眼睛要睡覺覺了。」
「小遠閉閉。」鄒遠乖乖地閉上眼睛，「叔叔晚安。」
張佳樂在他的額頭親了口，「小遠晚安。」
把小孩哄睡之後，張佳樂替他將床頭燈調暗了些，輕輕地關上房門。他在客廳找到了抱著筆電的孫哲平，他微微低頭對著鍵盤敲敲打打，聽到動靜抬起頭，朝他招招手。
張佳樂翻了個白眼。
孫哲平有點愣愣地，「小遠不聽話嗎？」
「沒有，他乖得很。」張佳樂在他地旁邊坐下，拿起孫哲平的杯子乾掉裡面僅剩的白開水，「……你到底都在跟小遠說什麼啊？」
「啊？」
「他說你跟他說──」張佳樂咬咬牙，憋著紅臉加快語速：「他說你跟他說你喜歡我，說只要我喜歡你我才會留下來陪他。」
孫哲平呆了兩秒才明白對方在說什麼，頓時笑起來，「我也沒說錯啊。」
「這不是有沒有錯的問題。」張佳樂咬咬牙，「你沒事幹嘛跟小孩說這個？」
「讓他幫我追人囉。」孫哲平臉不紅氣不喘，「原本想說你那麼喜歡他，就可以靠他助攻一下，誰知道後來根本不用派出來。」
想了想，他又補上一句：「我也沒想到他還記得。」
張佳樂簡直要被人氣笑了，「我聽你在胡說八道。」
「我覺得挺對的。」孫哲平不打招呼地伸手摟人，抱著他親了口，「反正能拐到你就好了。」
張佳樂恨恨地咬了口他的嘴唇，「下次不要再跟小孩子說這些，小心影響人家身心靈成長。」
「遵命。」孫哲平看著他，「那你喜歡我嗎？」
「你閉嘴啦！」
張佳樂惱羞成怒地親他。
孫哲平笑著加深這個突如其來的親吻，享受唇齒貼在一起的愉快。
他讓張佳樂貼在自己的身上，一手環抱他的腰，一手把玩他的頭髮，幾乎把整個人抱在懷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愛吃糖，孫哲平總覺得張佳樂的身上有一股若隱若現的甜味。
好像還有花香。
他曾經忍不住問過，不過被人一臉莫名地質疑。
「張佳樂。」他喊，「我想跟你說一件事。」
「怎麼了？」
「等明年辦完展覽，我應該還是會飛一陣子。」孫哲平斟酌自己的用詞，「不過我打算在這裡成立一家工作室，大概就是這一、兩年的事吧。」
張佳樂愣愣地，「你現在沒有嗎？」
「有團隊，不過工作地點不一定，我沒有租辦公室。」孫哲平貼著他的臉頰摩娑，他知道他沒有注意到他想表達的重點：「在那之前，我還是會在國內外飛來飛去。」
張佳樂眨眨眼睛，「其實我想過這件事。」
孫哲平瞬間一愣。
「你之前說你主要是在國外拍，我看那些照片也是。」張佳樂後來直接跟孫哲平拿了他的作品檔案，數量之多累積了好幾T ，他的家裡也有放一些沖洗出來的，「我很喜歡。」
孫哲平的照片不只呈現出景物本身的美，甚至有著定格時間的魔力。
那是繪畫辦不到的事情。
他把玩扣在自己腰上的手，告訴他：「我也看得出來你很喜歡，所以希望你能繼續拍。」
但這就意味著，他們必須經歷很長一段時間的分開。
畢竟就跟孫哲平說的那樣，如果沒有親眼看到那樣的畫面，他再怎麼按下快門也沒有意義。
「但我後來想想其實也沒什麼。」張佳樂笑起來，桃花眼睛彎彎的，「你又不是不會回來。而且不說現在網路這麼方便，我們兩個都是老闆，突然買機票殺出去也不會有人說什麼吧。」
孫哲平整個被他的話打成傻子，半天說不出話。
張佳樂的指尖點著孫哲平的虎口，就像他偶爾會敲擊桌面的那樣，「我沒有遠距離過，也不知道會怎麼樣，不過你也說不舒服就說出來，等我受不了的時候就把你留下來，這樣也行吧。」
他偏偏頭，「對嗎。」
「……對。」孫哲平莫名有點沙啞，「謝謝你。」
「就說了我也不想。」張佳樂撇嘴嘀咕，「……你說你是明年展覽辦完繼續飛？」
「算起來應該是後年吧，不過我也說不準。」孫哲平自己是覺得他在這中間也得飛出去幾次，不過時間應該不久，「怎麼了？」
張佳樂若有所思地皺皺鼻子，「那我應該也後年吧。」
「什麼？」
「我有在考慮重新裝修百花。」
孫哲平之前有聽過幾次，不過他一直覺得那裡整體都還很新，應該沒有必要。
張佳樂聳聳肩，「其實主要我是想增加一點設備，有些品項看多了就有點膩，但店裡不方便。」
孫哲平不是很懂，只說自己的想法：「這樣不會影響生意嗎？」
「所以我考慮很久。」張佳樂皺眉，「我有在想把上下兩樓打通擴充店面。」
「現在這樣太小嗎？」
「有一點。」張佳樂告訴他：「一二樓其實只要把鐵門拆掉就可以了，主要是樓上的格局不對。不過我諮詢過裝修隊，他們說那個弄起來很快，我想說就把樓上弄成包廂，應該可以吸引那種想要聚會的客人。」
孫哲平一愣，「那你要睡哪？」
張佳樂眨眨眼睛，梗著脖子別開視線，「……就看你有沒有要收留我了。」
張佳樂從很早之前就在考慮重新裝潢，不過和孫哲平住在一起的想法是靈光乍現。
要不是提到遠距離戀愛，他也不會想到。
「我、我是想說，你要是在國外待很久。」張佳樂咬唇，「至少回來後我們也好見面。」
同住之後，起床見到的第一個人是他，睡前看到的最後一個人也是他。
他們或許會在刷牙後交換一個早安吻，兩個人合力準備好早餐，或者輪流合作。太忙的話可以打包，不趕時間就一起在餐桌上吃完，然後各自去做各自的事，孫哲平有空的話也可以到店裡坐坐，直到完成整日的工作內容，他們再回到共同的家。
只要想想就很好。
「……當然好。」孫哲平抓住張佳樂的手，強行把手指卡進他的指縫，「當然好。」
張佳樂的耳朵紅成一片，垂著腦袋看著兩個人扣在一起的手，「所以就這樣說定了？」
孫哲平應了聲，「就算你沒有打掉，等我這邊整理好，你就搬過來吧。」
「你要這樣啊？」
「你不要嗎？」
「我住在那邊上下班多方便。」張佳樂皺皺鼻子，「不過好吧。」
孫哲平笑起來，親了親張佳樂露出來的白皙脖子，看著一層粉紅色慢慢撲了上去。
張佳樂閉了閉眼睛，壓了壓快要衝出心臟的心跳，慢慢把身體靠回孫哲平的身上。
他喜歡這種和他靠在一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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