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光。

＊我放到忘記了對不起！！！！！！！！！！！

03

為了避免又有下一個孫哲平出現，張佳樂無法去管打臉不打臉的問題，起身將「休息中」的那面牌子朝外。他順便鎖上自動門，直接杜絕外人進來的機會。

剛轉頭就聽到孫哲平的一聲哈啾。

張佳樂眨眨眼睛，「你剛剛是淋雨過來嗎？」

「走到一半突然下大雨，我沒帶傘。」孫哲平嘖了聲，「還攔不到車。」

張佳樂莫名想到第一次見到他那時候的自己，不過沒有比較沒有傷害，至少他沒有這麼狼狽。

但是好像也沒有誰比較慘，畢竟張佳樂那天晚上發現自己有點小中暑。

孫哲平就像是剛從水池裡走出來。

他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乾的，濕透的黑襯衫貼在身上，依稀勾勒出胸肌和腹肌的輪廓，感覺超冷。他抽了幾張衛生紙擦拭滿臉的水，不過效果不大，頭髮裡的水持續落下來，在他整理包包的同時沿著臉頰低到桌上。

張佳樂仰頭做了個深呼吸。

……原來這個人的身材這麼好嗎？

他覺得自己好像快腦充血，從腦門衝進鼻腔的那種。

孫哲平老半天沒聽到聲音，疑惑地抬頭就看見張佳樂詭異的動作，整個一愣，「你幹嘛？」

「……沒事。」張佳樂抹了抹臉，慶幸自己沒有看到一手的鼻血，不然真的丟臉丟到宇宙去，「我幫你拿一條毛巾吧。你、你濕成這樣、咳，需不需要換件衣服？我可以借你。」

張佳樂撇撇嘴，小聲補充：「可能穿起來不太合身啦。」

孫哲平拉了拉又濕又重的衣服，又有水貼著身體往下流，冰冷還有點噁心。

他點頭道謝：「麻煩了。」

張佳樂聳聳肩，「沒事。」

張佳樂的住處就在二樓，裡外都有樓梯可以上去，不過為了美觀以及避免客人誤闖，他在店內樓梯口特別裝上拉門和告示牌，需要拉開才能看到額外加裝的鐵門。

鐵門平常都是鎖著，門把上還掛著一串吊飾，打開時會碰撞出聲音。

店裡的木頭樓梯要小一點，上面放滿張佳樂自己的雜物，每次都得避開很多東西，只是他已經習慣了，蹭蹭蹭就上了樓。張佳樂就著樓梯口的燈光摸黑拖鞋，直奔房間去找需要的東西。

「毛巾跟衣服，毛巾──」

叨念著抽出備用毛巾，張佳樂卻在衣服的問題上有點糾結。雖然他們的身高目測差不多，但任何人都能用肉眼分辨兩人的體型差異，在自尊心的影響下，他總覺得借哪一件都不太行。

那個人真的很誇張。

想到孫哲平撩起衣服時不經意露出的八塊肌和手臂上的三頭肌，張佳樂就忍不住倒抽一口氣，順便把誠實的口水吸回去。

他悄悄地掀起衣服看了眼，又面無表情地放下衣襬。

……果然沒有對比沒有傷害。

奮力地翻出自己最胖時候穿的睡衣，張佳樂惡毒地詛咒他穿起來會跟套米袋一樣可笑。

好不容易找齊勉強適合的換洗衣物，張佳樂連同毛巾和吹風機一起帶下樓，底下的孫哲平已經等待很久，幾乎是一看到人就上前去接過東西。

他在下面看著都覺得心慌，實在不知道這人是怎麼這麼迅速地行走在狹窄的樓梯上。

「你膽子可真大，一次拿這麼多東西也不怕摔。」

張佳樂不以為然：「找到訣竅就不難。」

孫哲平不置可否，只是問：「我能在哪裡換衣服？」

「廁所吧，也只有那裡適合。」張佳樂指著他溼透的頭髮，「裡面有插頭，可以用吹風機。」

「謝謝。」孫哲平騰不出手，就用下巴比劃，「我把東西拿出來晾在桌上，可能有點佔位置。」

張佳樂並不在意：「你用啊。」

不算意外的答案，但孫哲平仍是又道了聲謝，才帶著東西往廁所走。

留下來的張佳樂對著還沒收拾的座位嘆口氣，有點後悔自己把張偉先趕回去。

「我明天就貼徵人告示。」張佳樂恨恨低語，「一次請兩個！」

為了方便起見，張佳樂一口氣將需要清洗的餐具扔到水槽，垃圾和廚餘分類之後就先放著，拿了抹布準備優先整理座位。被使用過的桌椅多少會有移位，張佳樂調整了位置和桌面擺飾的角度，有得還得補充調味品和衛生紙的數量，確認沒問題才算整理好一桌。

他一共有九桌等著。

在處理了三桌之後，孫哲平正好從廁所走出來。

張佳樂連忙看過去，只見他特別挑選的衣服勉強算合身地套在他身上，雖然白衣上的熊臉和孫哲平的氣質真的完全不搭，還有莫名的笑點，但張佳樂在心情複雜的同時依舊感到一點安慰。

如果這件都不能穿，他真的會吐血。

張佳樂無聲地嘆氣，隨手指了指已經整理好的座位，「你去那邊坐著吧，其他還沒收好。」

孫哲平哦了聲，將濕衣服丟在放滿他東西的座位上，卻是從櫃檯拿了抹布擦起了張佳樂指示之外的桌面。

張佳樂頓時錯愕，「你在幹嘛？」

孫哲平老神在在，「這些不是還沒整理。」

「但你是客人欸。」張佳樂自認再怎麼膽大包天，也不至於讓客人做這些，「你去休息啊。」

「你都敢把我一個人留在店裡，說明你不這麼想。」孫哲平問：「那我為什麼不能擦桌子？」

甚至還打算把他帶回家了。

孫哲平看著張佳樂細瘦的腰肢和白皙的手腕，評估自己大概一手就能把他撂倒，忍不住嘆氣。

然而張佳樂無法理解這有什麼因果關係，「這能一樣嗎？」

「當然。」孫哲平理所當然：「我說的。」

「……我謝謝你啊。」滿腔的感動頓時碎個精光，張佳樂抽抽嘴角，「不要出去說我欺負你。」

孫哲平盯著張佳樂的小身版，神情意味深長。

張佳樂朝他舉起抹布，武器蓄勢待發，「那什麼眼神，你瞧不起人啊！」

孫哲平聰明地閉上嘴巴。

他的打掃工作相對要簡單一點，完成之後又找來了掃把畚箕，從廁所前面一路掃出來，自動自發到張佳樂啞口無言。明明是看起來有點兇、很有架子的人，掃起地來卻很熟練，做的又不是份內的事，這種落差莫名讓張佳樂有點心癢。

像是刷子刷來刷去，還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張佳樂整理好桌椅，回到櫃台後方騰了個位置出來，從杯架上拿了一個乾淨的杯子。

店裡很快就瀰漫了咖啡香。

孫哲平後知後覺地抬起頭，張佳樂已經完成最後的點綴。他隨手把用過的器皿直接丟進水槽，不經意和孫哲平對上視線，桃花眼睛頓時一亮。

他朝著人勾勾手，嘴角帶著一點弧度。

孫哲平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怎麼了？」

「這給你。」張佳樂直接把熱燙的馬克杯塞到他手裡，「我記得你上次點美式，就弄一樣的。」

圓滾滾的馬克杯有點矮，是很可愛的淡粉色，上面還印著兩朵黃色的花，而裡頭的咖啡同樣印著兩朵小花的拉花圖案，莫名很搭。

他勾了勾嘴角，「謝謝。」

「我才要謝謝你。」張佳樂偏了偏頭，「除了美式，你還會喝什麼？」

「其實不加糖的我都喝。」孫哲平邊說邊喝了口，眉毛詭異地一抽，「……但你這杯加了？」

「……加了。」張佳樂頓時尷尬地想把自己埋了，隔著櫃檯伸手要把杯子拿回來，「這杯給我，我幫你重泡一杯──」

孫哲平往後一退，輕輕鬆鬆地利用距離躲開張佳樂的手，「不用，喝什麼不是喝。」

張佳樂一臉古怪，「但你看起來像在喝毒藥啊？」

「沒這麼誇張。」

「……你真的不喝甜的啊？」

「我不愛甜食，基本上連奶精也不加。」孫哲平又喝了口，神色微妙地嘖吧嘖吧嘴，「不過偶一為之也沒什麼。就是有點不習慣。」

張佳樂掛在櫃檯桌上抓狂，「不習慣就不用勉強啊，我又沒有要逼你喝。」

孫哲平哦了聲，卻是半點也沒有要交出杯子的意思。

張佳樂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忍不住抱怨：「你們一個兩個都不愛甜食，人生還有什麼樂趣。」

「你喜歡甜的？」

「當然，不加糖的我都不喝。」張佳樂拿孫哲平的話頂他，「我們是敵人。」

糊成一團的話帶著幾分委屈，孫哲平忍不住笑，張佳樂原本還在瞪他，沒兩秒也忍不住笑。

笑著笑著自己都覺得傻。

「算了我不管你了。你不想喝也不用勉強。」張佳樂又問：「你會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孫哲平直接把問題推回去：「你呢？」

張佳樂皺皺鼻子，「是我問你吧……我是打算晚點去吃泡麵啦。」

「那我大概也是隨便吃吧。」

張佳樂飛快地用指尖點著桌面，發出一串倉促的聲音，「要不我炒個蛋炒飯，我們分一分？」

孫哲平卻是意外：「菜單上有蛋炒飯？」

張佳樂理所當然：「怎麼可以能有，但我會啊。」

孫哲平的嘴角又揚了揚，說了聲好。

張佳樂咧嘴一笑，拿了足夠的食材又打開了火，瓦斯爐轟了聲，壓過了外面滂沱的雨聲。

孫哲平三口並兩口地喝掉剩下的咖啡，身體暖和起來，阻塞的鼻子也好很多，他第一次覺得甜食也許不壞。就是膩了一點。他把杯子交給張佳樂，重新拿起拖把搬來水桶，才拖好一半的地板，張佳樂就端著食物和餐具上桌。

「先吃吧。」張佳樂朝他招手，「雖然是隨便弄的，但也要趁熱吃。」

孫哲平便又一次放下打掃工具。

即便是張佳樂隨手準備的晚餐，外表仍然光鮮亮麗，從哪個角度都適合拍照。孫哲平在自己的那一份餐點面前坐下，忽然有點不知道怎麼下口。

「吃啊？」張佳樂挖了口飯然後停頓，「你不會不吃吧？我想說你不吃甜，所以用了醬油──」

「沒事，我會吃。」孫哲平哭笑不得，怎麼自己隨口一說，就變得這麼難伺候，「只是覺得你用得挺好看的，有點不知道怎麼下手。」

張佳樂咧嘴一笑，「你也會在意這個？我還以為你都是餐一來就大口吃的類型。」

「原本是。」孫哲平聳聳肩，「但突然不是了。」

「還有突然的？」

孫哲平頓了頓，「我也滿意外的。」

張佳樂嘖了聲，噓他：「好了你，還不趕快吃。又不是看就能飽。」

孫哲平這才拿起湯匙，是和外表一樣好的味道。

來得莫名的豪大雨逐漸轉小，張佳樂扭頭對著雨景評估雨勢，猜測道：「等下雨應該就會停了，你吃完之後就先回去吧。」

孫哲平喝了口水，「我拖完地再走。」

「幹嘛啊你，我用就好了啊。」張佳樂有點哭笑不得，「不是要趁雨下的時候趕快走嗎。」

孫哲平搖頭，「不差這麼點時間。」

張佳樂愣愣地眨眨眼睛，「你好奇怪哦。」

孫哲平笑他：「你一直把免費勞工往外推才奇怪吧？」

「我這叫為你著想耶。」

孫哲平懶洋洋地：「不用。」

張佳樂磨了磨牙，「沒良心……算了，我不管你了。」

孫哲平聳聳肩，晃著透明杯裡的白開水看著反射出來的燈光變化，視線慢慢挪到張佳樂臉上。

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在吃飯，他的臉頰有點紅，微微鼓著很認真地咀嚼食物，有點像倉鼠。

看起來笨笨的。

小倉鼠慢慢地吞下食物，喝了口水潤喉又問他：「不過你為什麼要背這麼多攝影用具啊？」

雖然他叫不出具體名字，不過張佳樂至少能辨別相機本體、鏡頭跟不知道要做什麼用的燈。他一身行頭一字排開可以佔據半張桌子，實在讓他有點好奇。

「因為工作。」孫哲平說：「我剛剛去了趟攝影棚。」

「所以你是攝影師？」張佳樂愣了愣，「是拍廣告還是跟拍節目的那種啊？」

「我是專門拍照的。」孫哲平想了想，「我之前都是待國外，主要是拍風景照，這次是回來辦展覽順便幫幾個老朋友，可能跟你想的性質不太一樣。」

雖然他也不敢確定張佳樂在想什麼。

張佳樂哇了聲，「你還有自己的展覽啊？」

「其實就是把之前拍過的照片集合起來放出來而已。」

「什麼啊，怎麼被你說得這麼廢。」張佳樂笑起來，「明明就超厲害。」

他說：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活的攝影師耶。

他的崇拜太過赤誠，饒是孫哲平在國內外參加過大大小小的展覽和比賽，接受過各式各樣的讚譽和獎項也有點受不住。他摸著鼻子乾咳了聲，又有點想笑。

張佳樂問他：「那展覽是什麼時候啊？在哪裡？」

「目前還不確定。」孫哲平試探性地問：「你想來嗎？」

「當然，那麼酷。」張佳樂朝他伸出手，桃花眼睛笑瞇瞇，「門票給黑箱嗎？」

明明前一秒還氣鼓鼓地跟他說不會管他，現在就可以眉開眼笑地問能不能走後門，孫哲平好氣又好笑，又不得不佩服。

那雙桃花眼睛帶著亮光和狡黠，就算沒想過拒絕，光看著也無法不答應。

孫哲平順勢把手搭上去，碰觸微涼而且意外柔軟的手心，「你要幾張都可以。」

張佳樂眨眨眼睛，握著他的手上下晃了晃，像是初次見面的人可能會出現的握手禮，嘴角的笑意卻是相熟的人才能看到的十分真誠。

「那就先謝謝你啦，大攝影師。」

「我是不是也要謝謝你過來？」孫哲平微微挑眉，「老闆……畫家先生？」

張佳樂莫名到笑起來，「什麼啦。」

孫哲平聳聳肩。